北朝兴元四年,十月二十一,一份飞驰而来的急报被送进了洛都大内。
南面行台所辖镇京军之一的匡卫军和拱宸军所部,为城下之敌所轻诱,乘夜联袂出关袭营,而中了南军的埋伏,举部尽数溃灭不可收拾,
领兵的匡卫中郎将秦宣节,并拱宸将军张广益以下,上百军将皆死没阵中,余部死难者填满沟壑。
随后,南军混入溃兵,企图冲进大谷关不果,受阻于城下而为炮石所击尽数覆灭,
但与此同时,南军的一小部善攀山的死士,从关东的牛心山,以铁锥壁,缠之以索,逐一掾崖而上,乘夜椎入关城。
四下烧杀放火为掩护,以所携火药精油,毁坏门闸而洞开防要。
距离洛都不过百里的南面门户,大谷关自此被攻破,沦陷于南军之手。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紧接而至的另一个消息是,
南朝一直居于弘农郡,监视潼关和警戒陕州方面的西路兵马,也突然动了起来,全力攻占了卢氏县,沿着西洛水一路直上,连破高门关、松阳老关、松阳新关、莎栅镇、鹿桥驿,直逼熊耳山下的永宁军。
至于南军兵马最众,攻打最烈的东路防线,自然是除了坏消息,还是坏消息的让人有些麻木不仁了,只是具体数量的多寡和早晚而已。
许州、汴州、滑州、豫州构成的外围尽数沦陷,全靠郑州一路,突出部的管城杨可世部,在独立支撑着,做着最后奋力的抵抗。
但是随着管城北面的酸枣、阳武、元武、荣泽诸镇要,一一的失陷和易手,唯一没有被攻打,而对外保持通畅的北面黄河沿线,也不得不有所收缩。
因为,从汜水关外的河阴镇开始,北朝负责向都亟道和洛中输送人员物资的黄河水师,也不得不暴露在南军重型器械的威胁和打击之下,而出现伤亡和损失。
沿河为数不多的大型渡口外,
时不时飞溅而起的水花之中,一船又一船来自河北、河东各地的徒手兵员和青壮,日夜不停的被送上南岸,
然后长途跋涉后,又冷又累的他们,还来不及多喘几口气,就很快在带队将官的呼喝驱使下,迅速填塞到前沿战场的绞肉机中去。
他们甚至都无须携行任何兵甲,因为前沿有的是各种血迹斑斑的无主之物,在等着他们去用呢。
偶尔有满载的船只,被岸边飞来的炮石和火弹打中或是点着,然后倾覆或是燃烧着失去方向,而带着无数扑通扑通下饺子般的人体,一齐飘到下游去。
在冰冷的河水里,是几乎不可能有人有足够的体力,能活着游到岸边的。
滑州,古滑台城旧址之外,
满脸疲惫和消瘦的招讨使张叔夜,也在焦虑的等待着水路送来的最新消息。
阴差阳错的一步步走到现今的状况,他其实就是在用有限的兵力和职权,冒险行那田忌赛马之策,以上骥对中骥,以下骥对上骥,以中骥对下骥而已。
事实上他只求一路的最大战果而已,其他两路都是可以放弃和牺牲的棋子而已。
所幸南军数量虽众,但也因此番号颇为繁杂,各军具体协调指挥上,就不免有些迟滞拖延的弊情。
正战攻防之时尚无所谓,但是分兵合击各路追讨之下,就避免露出各种破绽和衔接不力起来。这才多少给了他乘势而动的可乘之机。
但是随着他越是靠近都亟道的方向,
随后,
张叔夜没能得到所期盼的前方消息,却先得到来自后路的报告,那只尾随其后的南军旗号,似乎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只赤炎紫电的风雷旗,而是换成了陌生的顶角飞马旗。
听到这个消息,从上至下的各位军将,似乎都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自从渡过黄河而有所接触以来,这只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阴魂不散的尾随而来的南军,无疑是最麻烦的对手,
特别是在,能够通过那些败逃回来的将士,间接发掘他们还一直在某种蜕变中,而不断增强的情形下,
最初,这只新军左厢,只是纯粹的铳军步队,在远程机动和追击上也颇有不足,可以利用北军多马的优势,轻易拉开距离而另择目标他做攻击;
但待到微山湖大战之时,对方已经有像模像样的配属炮队,以及不可小觑攻坚和破阵能力;等到了郓州两次大战,连成规模的马队亦出现对方的战斗序列之中了。
显然南朝方面,也在有意识的强化和扶持这只部队没考虑吞并和勒索友军的因素),这怎么能令人不更担忧呢
留下来的后队人马,一旦北他们的马队所纠缠住,就须得做好壮士断腕的心理准备,好在,他们暂时不用为这些所困扰了。
半日之后,
看着前方原野之中,有些匆忙汇合的列阵和密密麻麻的旗帜,张叔夜起伏的心情反而平定了下来,终于遇到了南军的阻截部队了。
“向前,不要停……”
“也不要管身后如何……”
“家国存亡,功名富贵,就在此成败一举了……”
他纵马飞奔于军前,大声的鼓舞道。
“径直攻打过去,打穿这些南蛮子……”
“天大的功劳和奖赏,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