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两重(1 / 2)

江宁行在,正是初寒料峭的时节,石头城里却是一片车马云集,喜气洋洋的气氛。

众多穿着合身或者不怎么合身的,崭新品官袍服的人们,正三五成群的聚拢在行在大殿重台之下,表情各异的呵着烟气,小声的交头接耳,静候礼官的传奏声。

然后,按照各自所属就任的地域,和品秩的高低先后,一批又一批的步入大殿之内,团体拜揭着,俨然掌握了他们前程和出身的监国。

虽然人数颇多,且繁复单调,但是作为此间正主的监国,倒也没有什么不耐和懈怠,而是用颇为恰到好处的表情和语气,游刃有余的对应和笼络着,这些新诞生的官僚阶层。

偶尔还会在受宠若惊的表情中,点到某个名字,然后享受对方感动异常或是大喜过望之类的反应和表现。

这段时间,他的心情颇为不错。主要是因为,前方已经推进到洛都城下的战事,虽然其中还有一些不如意和波折,但是北朝的核心所在,已经成了蜷缩一城一地里的困兽,内外孤绝而自乱阵脚也是指日可待。

一想到,国朝子正定朝以降的历代先人,久久成憾的宿愿和组训丨在自己手中逐步达成的名声与成就的制高点。

因此,连带他一贯的熬夜和失眠,都少了许多。

例行的团体拜揭朝礼之后,

其中只有小部分人,能够按照亲疏远近的需要,给台下的内侍另行叫到名字,而给留下来参加行宫内苑的后续会宴。

其他人在例行公事参拜之后,就只能带着满肚子心事和憧憬的家人、僮仆匆匆驾马驱车,赶往赴任去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人才代表了监国身边,需要侧重拢络和招揽,乃至扶持的对象群体。也是见过身边,从龙班底小圈子的候补来源和新血。

虽然此时此节,当是最有赏梅观雪的雅趣意兴,但除了被额外引见,而初步进入监国身边圈子的极小部分人外,留在庭园中多数人的话题,并不在这上头,

当然,他们讨论最多的,还是关于这场北伐战事,以及衍生出来的相关事物,

比如用有些神神秘秘的口气,传言着某家海商大行,再度财大气粗的吃下了自少十万缗,最新之期的光复债券额度,却不知道籍此私下里,要什么怎样的特权和便利。

又如他们会羡慕妒嫉恨说起某人,抵押了产业和家族信用,才凑出至少五万缗的开销,来在光复未久的浙西路,活动了一个盐铁监的位置,不知道在任上还要如何的搜刮和聚敛,才能连本带利的给找还回来。

或是,有些不屑的嘲笑,某些不动体制内行情的冤大头,好容易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一个品位颇高,却是在偏远贫瘠,或是汉夷杂处远州外郡的职位,却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得到迁转乃至换回谋缺的代价。

乃至某种幸灾乐祸的同情,某某人又被摊上了向军前输送,这种典型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是否前些日子乘着光复江南的空白之期,囤集居奇追高斩低而大捞特捞了一把,让人眼红了云云。

洛都城南,管桥驿的中军大营,在这滴水凝冰的天候里,已经是点点霜白一片。

都统制王端臣站在一具抬子前,伸手轻轻盖上一具尸体,有些诡异笑容的脸孔蒙布,这位死者年纪轻轻就满面风霜之色,四肢粗壮而孔武有力,身上伤痕斑驳而厚茧丛生,一看就是走过远路,也打过苦仗的老练模样。

他是以亲将身份,随王端臣前来军前效力的王氏子弟之一,经过了历次的大小战事的磨砺,而活下来,曾经给寄予厚望的年轻后辈之一。

最终还是折在了这里,而且还是因为值夜出巡的疲累困顿,又突然遭遇雪夜降至的寒流,最终裹着毯子靠着墙打盹过去,结果再也没有能醒来了。

作为长辈和直属上官的王端臣,虽然饶是被无数战阵的生死离别,给锻炼的心肠坚硬异常,但也很难说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和他的部下还是有所低估了,攻打这么一座千年之城的困难。

虽然他已经成功突破了伊水的防线,将战事直接推到了洛都城下,但是真正艰难而惨烈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

洛都本身乃是一座占地长宽十数里的超巨型城池,墙高城厚壕深,虽弥久而坚,又有八水出入和流经,等于是在天然地势上,把进攻一方的格局,给分割成十数个大小不等的零碎区域。

因此,王端臣手中虽然号称兵强马壮,但也没法面面俱到,只能集中攻打一段,寻找若于个突破口;重点围困南面,而少量分兵监视和警戒其他方向,防止大规模出奔和迂回绕道的袭击而已。

而今,作为中路先头讨击军的最大成果,也不过是在种种重械和发炮的掩护下,推车覆土而击,填平了当年的一小段城壕,勉强摸到了洛都城墙下而已,

接下来的战斗,也只能是添油式的逐段突入,毫无计谋和取巧可言的拼死战斗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延,从天气到物候的天时,都在逐渐向着对方有利的方面转变着,毕竟,相比温热之地出来的南军,北朝将士的适应性和耐受能力,远不在一个层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