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同程度的老化情形,现今的炮手,连装药也不敢用全额分量,生怕把自己和城防炮一起炸上天去,倒便宜了攻城的敌人。
因此,连居高临下的射程上,都压制不了南朝在上百年间不断精研,而历久弥新的轻重随军火炮,也就能够在城壕的保护下,就近欺负和击毁那些,缓慢靠近的各种攻城器械而已。
因此,在守城的更多时候,他还是更倾向于依靠那些,以床子弩和发石炮为代表,那些修造方便的传统重装器械
毕竟,作为天下首善之要,洛都城里还是有足够的物力和材料,人力和工匠,去营造这些城防器械,以对抗远道而来的南军围攻。
而在厚载门的城墙之下,临时待机准备支援城头的藏兵洞里,随着少数交头接耳的身影,一些来自中下阶级军将的密谋,也正在萌生中。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为如今坐困围城的朝廷,奋战到死而马革裹尸的决心和意志。只是一贯以来,他们缺少某种契机,或是让他们有机会聚集或者说联系起来的纽带。
虽然,他们的目的和动机,虽然不尽相同,既有为寻求个人野心和欲念的悖逆之徒,也有对张氏专权的朝堂,充满某种绝望和无奈,充斥着愤怨和残念的潜在异己分子;
但更多的人,只是出于想寻求一条退路的苟且偷生之念。
其中,甚至不乏是本乡本土的幕后背景,只求为保全亲近的人和事物,在将来可能极为糟糕的情况下,获得一个不那么糟糕,甚至有所改善的结果而已。
因此,他们这些杂音,才得以乘势冲破了张氏一族,经营了数代以降的积威,以及针对军中的长久掌控和监临,而酝酿出一股股难以压抑的暗流来。
毕竟,若是作为军中监察和对内情报系统本身的一部分,也出现了某种异念和想法的话,一些被视而不见的消息传递和活动,也就自然而然的有了行事的空间。
河阳桥一线,则陷入某种静默和对峙中,
留在河中沙洲的中城守军,固然是无力攻过来,但占据了南关城的南军,亦是打不过去。
没有其他配合攻击的手段,这宽度有限的桥面,同样限制了双方的攻击力度。
下过雪而片片斑白的旷野里,零星的战斗也在正面战场之外继续着。
虽然北朝已经困守洛都,但其实在洛都城外因为各种缘故,没有能够逃进城的散落部伍,犹有一些。
“思密达……”
“板载……”
如此的叫喊声中,第九大队的士兵们,纷纷举起三眼铳,斜架在手牌上,随着口号的批次,迎面对着敌人连敲数下,接二连三喷出的弹丸,顿时将最前之敌打的连番扑倒,又被后面的士卒给毫不犹豫的踩踏过去。
而对面咻咻乱飞过来的箭矢如蝗,也纷纷插在他们的手牌和皮甲上,将好些人贯倒在地。显然,他们刚刚遇到了,一只效力于北军阵营里的新罗兵,不由两下相见,格外眼红的拼杀起来。
作为历史上相继归化的两个藩国,新罗奴与倭奴,在唐人的对外开拓中,发挥了不可忽略的作用,同时也因此形成了某种长期而激烈的竞争关系。
更别说,南北分峙之后,因为地缘的关系,新罗藩之内的很多人,投附了北朝,而扶桑藩的倭人,则更多为南朝效力,再加上两大藩之间,却不过一道对马海峡而已。
因此,在南北争据之中,也不乏乘机往来杀掠之事,长久下来,就变成了一笔恩怨纠缠的烂账,特别是太宰府治下的九州大岛。相爱相杀的过往和典故,简直不要太多。
虽然对方一贯都自称是国朝屏藩的安东人,但是安东可谓人种族类繁杂,自然也有三六九等的区分,最会打战的固然是渤海种,而最孱弱的无疑是新罗人了。
迎面一开口呼之欲出新罗腔的臭味,顿然让这些倭兵,格外激动和狂燥起来,
作为首领的黑岛仁也费了好大劲,亲自抽打砍翻了一些热血上头的家伙,才勒束住差点暴走的部下,让他们想起平时所受的训练和阵形,而不至于一窝蜂冲上去与对方乱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