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冰冷的海潮当中,一只规模不小的舰队,继续巡曳在安东东南沿海,被称为西鲸川的黄海海面上。
刚刚从甲板上跳下来的宗汝霖,径自饮下了一杯火辣辣的烧酒,才觉得在上面呆得太久而被被寒冷潮气浸入的身体,慢慢的泛活起来。
在整个冬天里,他可谓是淮镇序列之中最忙碌的一只武装了,这次从南方沿海武力宣示和搜刮勒索回来,他和他麾下的儿郎们还没有能够休整上多久;就又随着大军跨海征伐安东的需要,而率新被命名为北洋水师的一半力量,就此北上而执行巡游和警戒黄海道的任务。
虽然只有北洋水师一半的力量,那也是近三十条大型海船的规模,其中包括他的座舰在内,十九条被重新武装和配备过的战船,以及其他武装过的运输船和辎重补给船。
如此大张旗鼓的阵容出现在黄海沿岸,当然不会只是为了震慑和威吓,那些已经不成气候新罗藩诸侯,或又是或是安东东南隅的中小诸侯们,而为是为了防备其他可能介入辽东局势的外在势力和其他的援助。
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只是一次单纯的海上武装巡游和实战拉练而已。这样他就可以回到熟悉的港湾驻地里去,拼命的操练那些新补来的生瓜蛋子。
不过,世事岂又会轻易让人顺心如意的呢。很快桅杆瞭望的刁斗上就传来了有所发现的号角声,
“是来自扶桑方面的船么……”
重新走上甲板的宗汝霖追问道
“是来自北面的信号……”
随船的虞侯看着桅杆上的旗语回复。
“疑似来自流鬼国(今库页岛)的船队……”……
满地难以下脚的尸横枕籍之中,
“终于又结束了……”
满脸疲倦伤痕累累的索超,看着身边缩水了一大半的部下,不禁感叹道。
“还真是一个不那么容易的差事……”
作为老资格的选锋和先登出身,深陷敌围那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真正的危险是来自随身携行弹药即将耗尽,而后援不继的那一刻,好在相比之前交手过的那些北朝将兵,眼前的这些敌人众虽众亦,却是距离让他们弹尽粮绝的火候,还差上那么一截。
在光线暗淡之中他们顶着铳击的杀伤,各种冲击厮杀的势头固然是看场悍勇;但在一旦近战当中被一轮排射和投弹,再用盾牌配合铳刺一反冲,就轻而易举的溃退下去;
所以索超他们甚至可以用被杀伤的尸体,迅速就地堆砌起一处不怎么牢靠的墙垒来;所以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就听见了熟悉的喇叭声,排射和投弹的轰鸣声。
然后那些攻战正酣的敌人也就慌了手脚,顿时不知所措的败退下去或是转身就跑;他也乘势加入到追亡逐北的行列中去,沿着这城墙根下从这一端杀到哪一端,而城墙上的守军甚至重头到尾都未能来得及,对他们放箭和采取其他反制的措施。
因此他部下最后一次伤亡,反而是在东南角的一个城门下,尾衔着那些被堵在城门外的败兵一阵冲杀之后,反而被城上突然不分敌我射下来的箭矢给撩到了一些。
然后,这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败兵,转身没走出多远就当场对着,数量比自己悬殊的索超所部各种跪地投降了。
然后就是不断有败兵溃逃过来,然后又不断的像他们投降,丢下的旗帜和甲械在地面上堆成了一做小山,他们看押的俘虏也变得越来越多,以至于他们心肝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这些战俘随时随地就会失去了控制。
尤其是一旦城门内的守军当机立断,开门杀将出来援应的话,里应外合起来的巨大劣势,根本不是他这只残损严重而身竭力疲的选锋兵可以抵挡的;</>
因此,他也只能打起精神捉刀持铳,扯着嗓门叫唤着各种番号和口令,用虚张声势来威慑这些俘虏和城上的敌人。
好在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城门内守军自始自终都没有更多的反应和对策,或者说看破他在夜色掩护下的虚张声势;直到最近一只同样旗色的友军赶了过来,他才重新建立了对于这些俘虏的信心和底气。
虽然夺城和偷营的任务失败了,但是依靠在城下击敌捕俘的这番收获,还是可以计算成不少功劳的吧……
而经过了这一夜之后,辽东城中已经充斥着某种大厦将倾或是大舟将覆的氛围和气息了。
虽然城中还有足足两万多名军兵,还有相继退到城里的十数万人口,以及足用数月的粮草和武装更多人的甲械;但是城外火烧连营的一场大败,就足以让他们的大多数所凭,变成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