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在潼关城中召开的临时军议结束之后,有人浓眉紧缩或是忧心忡忡,也有人喜笑颜开或难以掩饰的溢于言表,争相走了出来,又变成飞驰往各自驻地的信使和讯兵。
随着西军联合之中,率部东进的十七家人马领头人或是重要代表,相继从各自的立场表态和发言,又变成颇为激烈的争执和质地而差点上演了全武行,最后还是总帅赵熙出来妥协调和一槌定音之后,
关于下一步战略方向究竟是先难后易,还是先易后难,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争议了。
究竟是,先解决在北地崛起不久的刚刚从南朝自立出来淮镇,以强硬之势将一片残破的北地山河纳入怀抱;还是籍此南方大片地区空虚混乱无序之际,乘势而下荆湖、蜀中而以顺流之势横扫南朝控制力虚弱的江南诸道。
身为总揽全局的盟主和西军领头人,赵氏为首的总天下兵马招讨大元帅府,自然是更加偏向前者,因为淮镇刚刚才吞并和占据了偌大的地盘,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立足未稳而人心不定。
所以正应该是乘势一鼓作气予以削弱和打击才是,致使其内外不能相顾而无法获得,将所占之地给稳固下来的喘息之机;就算不能歼灭祸首重创其分散开来实力,最起码也能迫其退出广为占有的两河之地,而重新退缩到淮上一隅以求自保,才是比较理想的结果。
但是柏崖城一战不果,而大阳桥攻夺战等各路攻势相继失利之后,西军内部关于赞同后者的呼声,也一下子开始尘嚣直上起来;而他们的理由和依据也很堂堂正正和理直气壮。
淮镇毕竟是北地新崛起的外来势力,能够用以经营和发展的时日尚短而明显根基浅薄;就算占据了中原的广大之地也需要足够漫长的时间来平定和治理,在此之前也没有多少余力,可以对西军掌握的胜势和既得利益,构成相应的威胁和阻挠。
反而是在淮军抢先占据的各处关阻险要之前,不计代价的与之力拼之下折损了过多的实力,反而便宜了南朝这个一直对于北地念念勿忘,而在世世代代不断发起攻略的庞然大物。
或者说反倒是变相帮它一臂之力,剪除和削弱了这个如鲠在喉的叛乱势力,而令其在东南之隅再无他顾,而有更多余力抽出手来投入到清理内患上了。
要知道南朝虽然已经力竭兵穷,但显然作为基本盘的岭外八道依旧大部完好。而淮镇所能够占据的则是一大片灾害横行,饱经战患而反抗不断的两河残败之地。
而一旦有了足够休养生息的缓冲之机,让南朝从北伐的损伤和岭外的内乱当中,逐步恢复和重新振作起来过来之后,再向经略岭内的南方诸道增兵和支援的话,就会是难上加难的天大憾事和遗恨了。
要知道,北人善马而南人长船,要是不能够乘着荆湖、蜀地都被严重削弱,而地方乱战不堪的机会一股而下的话,那就很容易会在于西军颇为不利的江河湖海的险要之处,重新陷入僵持和对据;那也意味着这次西军东进的战略和目标,已经失败了一部分了。
当然了,在这种看起来很有市场的论调和呼声背后,则是偌大的西军联盟当中那些习惯了一路顺风顺水,而一旦受挫之后就希望能够保全实力而避重就轻;开始转而赞同和呼吁另选一路,明显更加作战轻松和也更有利益的方案,众多中下层军将们的私心和欲念在作祟着。
毕竟,相比曾经号称“野战善守第一”身为南朝在北地第一强兵的淮军,还是南方那些纷乱不休鱼龙混杂的地方势力更好对付得多,也更容易取得土地财货人口可言。
而他们这些西军联合名下的大小将门愿意倾家起兵,而追随赵氏首倡和用力的西宁朝廷,大举东进的理由也不过时为了最寻常的名利所趋,随大流而动亦;而不是口头上所宣称的“光复河山,保扶大唐”那么的冠冕堂皇。
当然了,身在潼关城中难得被人给联合起来变相逼宫,而有所妥协了一次的西军总帅赵熙,也并没有多少失意和不满的形色,或者自从说这个结果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正所谓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前期西军各部奋勇东进治下,在关内和河东一代打的有些惨了,虽然很快就补充了兵员,但由此消耗的士气和精气神,都不是那么轻易补还回来的。
所以必须给他们一些利诱的甜头和方向,才有动力继续攻战下去,而他只不过是巧妙的利用了这种趋势,而以名面上的退让和妥协为掩护,暗中加以引导而已。
毕竟,如今的西军联合声势虽众,但需要维持和保障的军队也未免太多了,为了时代所向往的中原繁华之地,或是江南的花花世界,许多藩镇治下的中小将门,可是几乎是发动了父子祖孙三代,而一起带着亲族子弟纷纷披甲上阵。
虽然兵马贵精不贵多的道理是人人都知道的,但是一旦落实到具体对象身上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没人会嫌手中的军额多而自愿进行削减,哪怕是那些从属赵氏的地方势力或是世代关系密切的外藩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