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王素在前,韩琦几个人站在后面,在水塘边指指点点,不时还用木棍在地上比比划划,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徐平咳嗽一声,与石延年上前与众人见过了礼。
徐平好奇地问王素:“仲仪,什么事情让你们几个人在这里流连不去?”
王素拉着徐平的胳膊到水塘边,指着水塘周围说道:“云行啊,你这处田园我四处看了,这几年打理得好生兴旺。不过就是太俗气了些,没个游玩的地方。这处水塘离着庄子极近,水面也广阔,若是好生打理,移些奇花异草,别样山石在这里,与庄子连起来,不难整治成一处胜景。水里栽些少见的莲花,岸边植些梅树竹林,足以修养心神。”
徐平听了这话,愣了好一会。他还想着在这里养鱼种藕种菱角呢,没想到王素这些人琢磨的竟是花花草草,荷花假山,人和人果然不一样。
想想也是,王素自小生在宰相家,真正地一出生就在富贵窝里。几个哥哥除了一位在家里主持家业,其他也都早早出仕,这一代数位进士,三槐堂王家正在蒸蒸日上的时候。
王素本人早已超越了富贵这个初级阶段,崇尚奢靡,在他的眼里,庄里没有一处精致的花园,那还能叫庄子吗?最好再养上几十上好歌妓,没事听听小曲,美人环绕,那才是应该过的日子。至于满庄的牛羊,那些东西要来有什么用?
徐平理理思绪,对周围的几人道:“我家里原是酒户出身,小户人家,对这些一向并不精通,让几位见笑了。这几天有闲,便帮着我规划一下,建就建座上好花园在这里!”
吴育笑道:“我们自然可以帮着云行参谋,只是怕你不舍得使钱。”
徐平叹了口气:“我做许多事情都有难处,世上对我最容易的,就是花钱。这处庄子虽然俗气,但牛羊满栏,谷麦如山,愁的就是怎么把赚的钱花出去!”
众一起大笑。
徐平家里有钱,当年中进士的时候众人就知道。在这庄子里他们呆了一两天,也四处看了看,除了王素外,其他几个人对钱还是有印象的,知道这处庄子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产出惊人,徐平说自己钱花不完倒不是夸张。
尤其是赵諴,虽然出身官宦家庭,但却是小户人家,比不了其他几位父辈都曾任过高官,对徐平这处庄子羡慕得不行。开封城里物价贵,他一个小官,过得甚是艰难,都在京城里任职几年了,还没钱把家人搬过来。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处庄子,那当官就容易得多了,不用再天天为那几斗禄米发愁。
开封城里住着不容易,但一旦住下来也有无数好处。别的不说,就是作为开封土著参加科举发解就比其他地方容易得多,这多少钱也买不来。
韩琦对王素道:“既然云行如此豪富,我们便帮着他一起出主意,便在这水塘边建一处胜景。京里同僚得闲,也有个放松身心的地方。”
王素连连称是,对徐平道:“我已命随身仆人回京,从我家里给你挑些上好的花木过来,慢慢培植。再费些工夫,寻访上好工匠,慢慢整治就是。”
徐平点头道谢。
说来说去,果然还是韩琦是个会当官的,其他人都只想着雅俗,只有他一下就想到把这里弄好了,可以作为一处同僚聚会的场所。有了这么一处场所,就能慢慢聚集人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起作用。
徐平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附和这几个人的想法。不然这庄子按他的意思,当然是种庄稼养牲畜,搞农业的庄子才是庄子吗!什么松下抚琴,水边石卧,可惜了,他两世为人,也还没学会这个调调。
但这个年代的官员士大夫,蛮喜欢到处游玩,同僚们来了,没处像样的地方,难不成领着他们看自己的牛羊猪圈?还是去看种水稻种牧草?
石延年这种人无所谓,把他领到制酒的地方,他能在那里喝上三天三夜。但别人就不行了,人家要赏花赏月,吟诗作词,又不是来这里体验农家生活的。
回到京里做官,不再是在邕州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完全不必考虑属下同僚的想法。那个时候他把整个邕州打造成一处大农场,再是文人雅士,也没有说他俗的,纷纷夸他重视民生,为百姓之福。
在京城里,自己也要学着没事赏赏花,看看月,吟吟诗,作作词。自己喜欢不喜欢另说,总得与身边的同僚等人打成一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