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谷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不饶人,耳朵又一直有病,下朝后从垂拱殿回到三班院官厅,便坐在案几边休憩喘息。
后行小吏上了茶来,李若谷歇息罢喝了茶,才算精神过来。
勾押官这时才捧着一封文书放到案几上,向李若谷禀报:“三司盐铁副使徐平移牒来,说是东头供奉官张信一骚扰民女,要我们院里把他差注到边远州军。”
“张信一?莫不是张仆射家里的哪位衙内?”
张耆的儿子都以第三字“一”排行,比如后世知名的张利一的儿子张叔夜,就还是靠着张耆的祖荫入仕,为两宋之交的名臣。李若谷官场滚打几十年,自然知道。
勾押官道:“正是张家的小衙内。”
李若谷“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又问道:“那民女也有些来头吧,不然徐平一个三司副使去管这些事情做什么?”
“学士说的是,那民女出身官宦人家,父亲是原邕州太平县知县,来京城里述职的时候不幸染病去世。去年邕州破交趾叙功,这人还派追授了官职。这知县在徐副使邕州任职的时候在手下立了不少功劳,所以照顾他的后人。”
李若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信一这种富贵人家恩荫上来的三班使臣,因为嫌差事官小职微,事务琐细,很多人都不注选,闲在家里逍遥。此时三班院出的阙也张榜公示,允许使臣自己选择合适的,称为射缺。这些衙内很多连京城里的监当官都不做,外州县的更加是连看都不看。
骚扰官宦之后确实不合适,但如果真按照徐平的建议一下就把张信一踢到鸟不拉屎的地方,那样就得罪了张家。虽然张耆如今失势,那也还是建节的国公,难说什么时候就翻身再起。李若谷虽然不怕他,但也没理由凭白得罪他。
想来想去,李若谷对勾押官道:“你写封书,行文到中书,且看那里怎么说吧。”
三班院是从宣徽院独立出来,虽然管的三班使臣是武阶,但却是隶在中书门下。这种不符合常例的事情,李若谷也不接手,又推到了政事堂诸位相公那里。
三班院里的公吏很少,不足二十人,这种公文往来本来很耗时间,结果年后几次大假放过,此时正好空闲,当天下午就把公文送到了政事堂。
下午在政事堂当值的是参知政事章得象,见了这封公文,想起徐平在邕州的时候帮了自己的叔父章咨不少忙,而且那时候也与时任枢密院使的张耆有矛盾,二话不说就在上面批了“可”字,用了政事堂的印,命公吏送回三班院去。
有了宰执批准,李若谷还客气什么?查了簿册找到适合小使臣的缺,一下子差注到东海边涟水军去监盐税,而且限两个月内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