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看着王拱辰很不自信的样子不由地笑起来:“年纪轻吗?我跟你一样年纪的时候,做着邕州通判,提举蔗糖务都几年了。你是状元郎,做提举官还怕屈了才呢。”
王拱辰十九岁那年中状元,比徐平中进士的年纪只大一岁,官场上大家都当他个娃娃看,他自己也习惯了这个年少不懂事的设定。却没仔细算过,他踏上仕途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这么长的时间有的状元通判知州都做过了,他却一任通判都没做完,然后就在馆阁呆着,间或在朝中的一些衙门短时间任职,为别人的职务交接做过渡。
虽然官职并没有拉下,一直正常晋升,但实职锻炼的机会着实不多。再这样下去,那就只有一条路子走,纯粹沿着词臣的道路,升学士,知制诰,再到翰林学士。没有实际的经验,一些重要的职务肯定不敢一下子交给他,后面只怕还是要任知州一类职务补上这一课。徐平也是看到这一点,争取锻炼人的实际职务给他,又不用离京,可以照顾家里。
听了徐平的话,王拱辰嘿嘿笑道:“我哪里能跟副使比,你也知道,当年我中状元有些取巧,殿试的题目恰巧做过没多久。”
徐平摆了摆手:“好了,不要说这些,就说有没有信心做这一任提举官吧。”
天圣八年,殿试之前王拱辰恰巧做过那题目,自然做来得心应手。这就是考前有针对性的模拟的好处,不过王拱辰实诚,人又年轻,殿上把这事说了出来,还推辞状元。科举本来就不纯取文采,诚信的品德显然比文采更重要,状元还是他,皇上对他还刮目相看。
见徐平主意已定,王拱辰仔细考虑了一番,才道:“我在编修所里也有些日子了,天天跟在副使身边,知道这提举官不在官大官而是副使要用心做的事情,不是其他一些官职可比。既然副使看得起我,那我便用心去做。——不过,有句话也可要先说好了,我再是用心,有的难事我做不来,还是要来问副使拿主意。”
徐平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事情往你身上一推就不管不问了。我家里在中牟有处庄子,你也知道,不是我自夸,那庄子管得天下没几家能比得上。”
“我自然知道,那可是不错的地方,有吃有喝,什么时候我也有那么一处就好了!”
“等你这一任提举官做下来,尽可以到周围县里买些闲田,建处自己的庄子。那个时候你诸般门路精通,肯定比别人管得好。——不过今天先不谈这个,是这样,按照那处庄子管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我会写一本册子,如何管庄,诸般杂务,务必写得清清楚楚,给营田务的官吏学习用。我会尽量写得详细,写出来后,你花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拿着册子到我庄上,摸清所有门路,才到营田务赴任。”
徐平要写的册子不仅仅是关于农庄的管理细节,更重要的是要写清楚农庄的财富是怎么生产出来,从粮食到副业,到牧业再到一些手工业。只有让财富能够生产出来并能够通过商业增殖的观念一点一点地深入人心,徐平才能够改变保守的经济政策,而改为积极的经济政策。而生产一旦向着扩大再生产的方向发展,就将成为无法阻挡的洪流。
王拱辰不知道徐平想的那些,坐在那里想了想有手把手教的册子,还有一座经营得非常好的农庄实习,自己这提举官当起来一定不会太难,不由心里美滋滋的。
过了一会,王拱辰想起什么,抬头问徐平:“不过,副使你只是推举我去营田务,这提举官就一定能落到我头上?”
徐平没好气地道:“你只管安心等着就好。”
赵祯召对就是为了这些细节,怎么可能徐平连个提举官都定不下来?徐平提出来的事情,不出意外,皇上赵祯会充分尊重他的意见。别说王拱辰的本官早已经超过了任职要求,就是官职低一点,也能够让他上任。
甚至连中书那里,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难为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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