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什么?钱是好物,有了它,衣食不缺,家庭和睦!”
崇文院里,史馆检讨王洙来到欧阳修案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欧阳修这几天一直研究三司新出的书里谈的钱本质是什么的问题,遍求经典,想写一篇文理俱佳的雄文出来,镇一镇这一帮三司里只知道钱粮的官吏。虽然徐平和范仲淹已经达成谅解,非特殊情况,双方各不插手对方的事务,欧阳修却一直有些不服气。
最近三司很出风头,财源广进,再不是从前入不敷出的样子,见谁都矮一截。从整顿公吏勾结贪渎,到新开场务,再到新开铺子,三司的月入节节攀高。手里有了钱,各种公务处理得就格外顺,那里官员一面累积政绩,一面利用印的书造势。
钱粮虽然是国家命脉,但管钱粮的官吏却从来都是低人一等,给人的印象就是斤斤计较,不是做大事的人才。只有不知柴米油盐的清高之士,才是国家的未来。
可惜欧阳修翻遍三馆和秘阁,也没有找到能给自己灵感的典籍,看着三司印出来的书籍,上面徐平所讲的那些奇谈怪论,他看不顺眼,却又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
抬头看王洙一逼贱贱的样子,欧阳修没好气地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得意?”
“因为刚刚接到明诏,自下月起,在京官员全部发实俸实钱,再也不用折支啦!”王洙双手一扬,满脸喜气。“再不用像以前一样,到了发俸禄的日子,折成香药巴巴地跑到香药院,不想又折成了茶矾跑到榷货院,跑来跑去,跑一天也未必把俸钱拿到手。说起来你也不信,我还有一个月被折成了酒,竟然捧了几瓮法酒回来!”
“酒没坏,你就知足吧!”
见欧阳修还是一副悻悻的样子,王洙伸手按住案几上的三司出的钱书,口中道:“你心里不服徐副使说的钱是个什么,总想去驳倒他,有什么用?靠着这些说法,徐副使就真地给三司赚来了无数钱财,就真地给我们这些微末小官发了实钱,这可是实打实的。手里有了钱,我们就可以买想买的东西,饮宴的时候不需要仔细算口袋里的铜钱。永叔,我们都要谢谢徐副使,这可是造福无数官员的好事!”
欧阳修起身,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是因为意气之争吗?原叔啊,你也太过小看我的心胸了!我不屑徐平搞的这一套,因为这只是敛财之术,不合治国之道。这就好比身体有微恙而吃猛药,虽然见效一时,却把身体搞坏了!敛财之术非大道,只是一时小术,岂可以长久为之?我所担心的,就是徐平靠着他这一套,短时间见了成效,让人得了利益,从而蛊惑了人心!如果用这种小术治国,终究会出大事的!”
王洙打个哈哈:“永叔忧国忧民之心我自然知道,不过现在朝廷上下,官员百姓,只蒙其利,未见其弊,总不能去骂徐副使吧?难不成为国家做事的人,反而要受责难?那样以后哪个官员会用心做事?我们受了他的恩惠,且先为他说句好话。”
“你我读圣贤书,应举出仕,上辅明君,下安黎民,求的是圣贤大道,岂能被一点小恩小惠就蒙蔽了心神?万万不能这样想!”
王洙笑着摇了摇头:“那么,我们馆阁里几个相熟的同僚,今天晚上要出去一醉方休,庆贺一番,永叔心里总是想着这些大事,是去还是不去呢?”
欧阳修一愣:“去哪里?”
“君贶在城北开的小店,一直我们都没去给他庆贺过。听说那里晚上有凉果酒,有现烤的羊肉和鲜鱼,甚是热闹,今夜便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