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2)

忠犬攻略 秀木成林 4962 字 15天前

又是收回成命。

清冷的月光洒在井沿瓦顶, 这个失去白日忙碌的角落偏僻又寂静,穆寒那微带暗哑的声音不高却极清晰。

韩菀深吸一口气,俯身蹲下去, 抬手去捧他的脸,他不动,两人僵持了片刻,最后她被带得往前一栽跪下, 膝盖骨“啪”一声脆响。

穆寒立即一侧身避开。

但头也抬了起来。

只他微微垂眸, 不再肯直视她。

韩菀呼了一口气,她耐着性子问“你告诉我,阿姆和你说了什么”

“是身份有差还是与我有害要告知母亲”

穆寒眼睫微微一颤。

韩菀又急, 又气,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我再说一遍,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有什么困难, 我们可以一同应对”

她看着穆寒“我知道母亲会不许,但我会努力说服她的。”

倘若没法说服,那就再想其他法子, 总有办法的,只要心意坚决,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旁人的眼光如何,我也不在意。”

她不是一个寻常十七岁少女, 这些并不能伤害她,更不会动摇她的意志, 旁人如何看不要紧,她知道他的可贵,她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的。

“你是知道我的。”

“不管什么事, 不管将来如何我们一起应对就是了,好不好”

“我不介意,真的。”

韩菀从不觉得这些是多可怕的事,她一点都不在意,再差的境况,能比上辈子差吗

她看着穆寒的眼睛,“你知道吗”

月夜下,半跪的少女蹙眉,她一瞬不瞬看着他。

穆寒喉结滚动,他也看着她。

在这个夜里,他允许自己最后一次放肆,直视眼前这个眉目端丽的高贵少女。

一阵微凉的风,吹动她身上斗篷,肩背单薄衣料勾勒出一个瘦削的弧度。

这一年的时间,她瘦了很多,脸尖了,肩胛骨清晰可见,她背负的东西已太多太沉重了,沉重得有时会让人很担心压垮她纤细的脊梁。

许久,穆寒暗哑的声音响起,“穆寒以为,温媪所言,并无差错。”

他声音有些发涩,却很平静,因为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穆寒深受韩氏和主君大恩,当谨守本分,思竭力回报,否则他日九泉之下,亦无颜面面见主君。”

“先前穆寒僭越,请主子责罪。”

“穆寒卑微,难堪主子垂青,请主子收回成命。”

穆寒垂眸,静静说道。

韩菀目光本含着期盼,柔软中带着殷切的期盼,不知不觉敛起了,她看着他“那我呢”

穆寒俯身叩首,哑声“凡主子有命,穆寒万死不辞”

“我不需要你万死。”

又是这种恭敬又规矩的姿态,在无声拉开二人距离,胸臆间无端一股子郁火,韩菀霍地站起“我要你万死做什么”

“你死了难道我就会高兴了吗”

她之命,万死不辞,可但凡需要万死不辞的命令,都是公事,言下之意,是不包含像刚才那种私人命令。

她才放过话的,可他不惜被调离她身边,也不肯从她,亲近她。

一瞬韩菀气极了,她都这样了,她都做到这地步了,她抛开一切矜持,她都剖白到这地步了,可他还是给她这样一个回应,他究竟还要她怎么做

“你”

韩菀生气了,她提起一口气正待高声质问,只穆寒意志坚定,身姿一动不动,话罢以头触地,“咯”一声青石板清脆轻响,夜色中极清晰。

韩菀忽就住了声。

一股子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她感觉自己是在唱独角戏,不管怎么竭尽全力,都不会得到回应。

忽就疲倦了。

她本来就很疲惫。

她一直都在积极应对所有事,内奸外敌,内务外事,商号的事感情的事,没歇过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保持乐观的态度去面对,去处理。

但她是个人,其实她也会累。

从回来至今,从去缙国处理矿脉归属起就一直高强度的体力脑力消耗,忽一直撑着的那口气就泄了,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盯着眼前的人,她忽觉有几分意兴阑珊。

仰首看着夜空,乌云遮蔽,一弯月牙孤孤单单悬挂在天幕上。

她站了片刻,“好。”

“那随你的意吧。”

韩菀转身,走了。

韩菀病了一场。

转身回屋的当夜,她起了热。

心口撑着的那口气稍稍一泄,这一年尤其近两个月积攒下来损耗疲乏便汹汹抬头,一起热就是高烧,烧得整个人昏昏沉沉。

过了不知多久,穆寒从院后回东厢,黑暗中,他沉默枯坐。

韩菀发过话,他倘若不从就不许再留在她身边,他不知是否明日就会被逐出,只尚在一日,他就谨慎职责。

把身上凉透了湿衣换了下来,佩剑出门,沉默无声巡视院内外岗哨。

今晚值夜的是阿亚,他领着一小队人沿着廊道匆匆行来,迎面看见穆寒,后者上半身覆盖在庑廊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只感觉如春寒夜里的井水一般的冰凉孤寂。

阿亚长叹一口气,现在他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只道“主子起热了,你去叫医士吧”

夜半的脚步声急促凌乱,医士匆匆赶至,赶紧开了方子让人煎药。韩菀烧来得太猛,幸好他日常配有药丸子,忙忙先化开两丸让撬开牙关灌进去。

里面人声脚步声忙乱一片。

穆寒死死捏拳。

韩菀衣衫不整卧床,护卫们当退避在外。

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守在内室门帘前。

内室。

折腾了小半夜,换了两次的方子,也是瞿医士医术精湛,到天蒙蒙亮时,她终于醒转过来了。

半宿大汗淋漓,换了十几身寝衣被褥,温媪小心半搀扶她起来,韩菀有些虚脱,倚在温媪怀里就着她的手慢慢把药喝了下去。

长夜将尽,蜡泪在烛座积了厚厚一汪,韩菀还有些热,但神志已清醒,偌大的室内侍女仆妇十几,端茶递水,垂手侍立。

没见穆寒,她也没说什么。

温媪扶着,她慢慢躺了回去,阖上有些沉重的眼睑。

韩菀意志还是很坚定的,她很快就调整好心绪,病也好得很快,她再睡了一觉,待天色大亮,烧便退全了。

用了一碗栗粥,她吩咐更套车,如常出门去总号。

温媪一惊,慌忙苦劝,才刚病愈怎么也得歇息一日。

韩菀摇了摇头,只淡淡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