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士来过后, 回头禀道,夫人只是急厥,用针后已醒, 无大碍。
杨于淳挥手,让人下去。
他以雷霆之势, 迅速将此事压下并处理妥当。
此时, 三更都差不多过尽了。
杨于淳假寐了一会, 杨夫人院里的人已全部换好了, 旧人押过来, 并已悉数处理完毕。
天际已泛起鱼肚白,黎明过尽, 天将破晓。
杨于淳起身, 伫立在大敞的槛窗前。
晨曦渐放,天色越来越亮,一缕金色朝阳射在侯府主厅高高庑顶的鸱吻上。
天已亮全。
杨于淳转身“备马。”
他要去韩府。
事情处理完毕, 他必须告知韩菀处理结果,并给韩家人一个交代。
而对于杨于淳来说,这恰恰却是整件事最难的地方。
迎着日光,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翻身上马, 扬鞭离去。
一大清早, 杨于淳来了。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杨于淳大肆清洗侯府人手,除了他父亲的心腹不能动,其余都彻底查察了一遍,凡知情的,或许有其他问题的,全都被他处理了。
只不过, 他却没有动韩菀的人。
非但如此,囚于地牢正用刑的那批人也被他强硬接手过来,李翳不见,看守的是杨膺的心腹亲卫队副,他请示过主子后没再吭声。
杨于淳把人押回左徒府,随后,那个小队长被他放了回去。
韩菀还有人在,侯府里发生的事她颇清楚的。
至此,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她赌赢了。
杨于淳确实是个严于律己且正义有度的真君子,他并不能坐视此等事情的发生。
韩菀这才能真正睡了个还算好的觉。
次日刚醒,就闻听杨于淳来见,她讶异一瞬,这么快,随后立即道“快请”
韩菀快步前往前院,去迎杨于淳。
表兄妹再次见面,相隔不过才三天,却恍惚已过去了很不短的一段时光。
两人都身心颇疲。
在湖边水榭相对坐下,韩菀打量杨于淳两眼,他双目微泛红丝,面带疲色。
她没法说什么,只得道“表兄保重。”
杨于淳颔首“放心,表妹也是。”
静了一下,随即久言归正传。
杨于淳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哪怕知道韩菀怕已了解了个七八,他还是先将结果再说了一遍。
“我与父亲商谈过后,父亲已默许,此事作罢。”
至于这过程是如何的,他并没提及,这轻描淡写一句后,又道“母亲身边的人,我已悉数汰换,日后她,断不会再有此类事再生。”
他郑重承诺“表妹放心,但凡有我一日,必会全力回护韩氏。”
这是许诺,即便杨膺反悔,他也会坚定站在维护韩氏的一方,断不会变。
简简单单几句话,韩菀立即就听懂了,对于杨于淳如何说服的杨膺,她也猜了个不离十。
韩菀说不激动那是假的,有了杨于淳的坚定立场,杨膺投鼠忌器,难题困境随即迎刃而解。
她感激至极,立即坐直,伏身深深一拜“元娘谢表兄”
百般动容,都尽化作一句。
杨于淳托住她,没让她拜下去,他不禁露出一抹苦笑,“表妹此话,岂不羞煞愚兄”
血缘之亲,他家竟如此行事,到头来,反要韩菀万分感激拜他,杨于淳无颜承受。
况且,想起他接着要说的事,杨于淳心里更是愧疚。
扶起韩菀,他道“表妹,且坐下说话。”
这次危机终于消弭于无形了,韩菀压力陡全消,她神色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绷紧的脊背一放,杨于淳扶她,她还是福身一礼,“谢表兄。”
谢他的人品,也谢他对韩家的情谊。
砂瓶内的茶汤沸腾,她提起,亲自斟了两盏茶“表兄,元娘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表兄妹碰过盏,一仰饮尽茶汤。
韩菀给他重新斟上。
她微微垂眸,一束阳光自廊榭缝隙穿过投在她的身侧,明媚的光斑,衬得她愈发肌肤胜雪,长翘的睫羽轻轻颤动,如振翅蝴蝶。
湖风自她身后而来,衣带翻飞,她瘦了许多,却不显尖削,反另有一种弱不胜衣的楚楚之态,极尽少女妍丽姣美。
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一下子就轻快起来,翘唇露了笑,左腮一点若有似无的浅浅梨涡。
杨于淳心里暗叹一声,只是该说的还是得说。
承诺说完了,接下来就是深入的处理结果。
有一个无法避免的话题,那就是韩父。
他声音有些低沉“昨夜,我去了父亲书房,问及此事,父亲言道,一应事宜俱交给李翳,此乃李翳擅自做主。”
这话题一起,水榭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静得可怕。
杨于淳长长吐了一口气。
杨膺说,韩父之死,是李翳个人行为,是真是假,由各人自分辨。
但杨于淳也只能当是真的,再难出口,他也只能这么给韩菀说出来。杨膺和杨夫人乃他生身父母,生他养他,慈心抚育精心教养他成人。
他只能这样了。
韩菀沉默了。
杨于淳也沉默了片刻,半晌,他道“你放心,我必会拿住此人。”
想起与父亲的交涉,他皱了皱眉,杨膺说归说,却半分没有交出李翳的意思。
杨于淳承诺“你放心,我必会将此人交予你处置。”
回应他的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沉默了一阵,杨于淳长吁了一口气,垂睑,最后说一句“若请表妹禀明姨母,于淳再登门给姨母请罪。”
他是杨膺儿子,也只能如此了。
杨于淳言下之意,若韩菀认同这个处理方法,那就请她替他禀明孙氏,他再来登门替父母请罪。
再说明白一点,即是韩父的去世,无奈之下只能真当做是李翳的个人行为了。
韩菀不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
明明她知道,这是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杨于淳已做到自己能做的极限了。
她该应下来,给这事画上一个完满的的句号。
可她心里就是难受极了,嘴张不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于淳也知,他也未要韩菀立即给出答案,话罢坐了一阵,他随即站起身,告辞离去,也不用人相送。
杨于淳走后,韩菀独自在湖边坐了许久,一动不动,怔怔盯着湖水。
旭阳渐升,烈日炎炎,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滚滚热浪。
“主子”
穆寒轻喊了一声,太热了,得回去了,她身体尤虚,会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