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垂了垂眼睫, 端起陶盏。
他和罗平碰了一杯,而后一仰而尽。
陶盏放下,罗平再给两人满上, 边倒酒边摇头, “这酒还是不够劲啊。”
不过这会也不可能上烈酒的, 人不能醉,过过嘴瘾罢了。
两人又碰了一杯, 接着开始聊天吃菜。
就和以前并没什么两样,旧时每逢席面,两人也多是这般坐起一起吃喝聚谈, 有时两人有时多人,一般是罗平说, 穆寒听,他偶尔说简短说上一两句。
但穆寒知道,今天不一样, 今天罗平是有话和他说的。
他垂了垂眸。
那日生死误会, 再见面后穆寒韩菀真情流露,他直接冲出去,把韩菀结结实实拥在怀里。两人抱了很久,之后韩菀还直接把他带进了她屋里帮他处理伤口。
看见的人很多, 事后韩菀下了禁口令,但当时在场的, 看到的基本都明白了。
这也包括罗平。
罗平拱护韩菀左右, 当时就跟在韩菀身侧,他看得真真的,包括穆寒当时的一切神态举止。
旁人倒还罢,罗平不同, 罗平教他武艺教他为人处事,多年来一路提携关照,如父如师一般。
这一路上,罗平并没找到什么机会,但其实穆寒心里也明白,罗平早晚会来找他谈话的,避不开。
罗平一坐下,他就省过来了。
这些天的浓浓甜蜜欢喜仿佛要将他淹没,罗平的到来,将他从这段如梦似幻一般的缱绻中拉回了现实。
他垂眸喝了半盏酒,举箸慢慢夹菜,没有说话。
罗平也没有说什么,只谈起这一路的赈灾还有风景天气,乱匪灾民疫情春色什么都聊,随意捻来。
等酒壶的酒水饮尽,肚子已有八分饱,罗平长吁一口气,视线越过人声鼎沸的庭院,落在厅内,正举杯和公羊夷等人进酒的韩菀身上。
她微笑从容,杯盏酒唇,烛光落在映在她的脸上,羊脂玉般的侧颜渲染上一层蜜色,举止优雅,仪态落落大方。
罗平看了片刻“你,与主子”
穆寒知道他想问什么,他道“没有。”
那还好些。
罗平舒了一口气“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侧头看穆寒。
不是他不看好,是根本没法看好,尊卑之别,有如云泥,罗平是真从没想过穆寒竟会
穆寒是他教出来最好最让他骄傲的,勤奋刻苦,素来最是谨守规矩最严慎稳肃的一个人,谁曾想,他竟然会
罗平长叹一口气“夫人是不可能应允的。”
天色已暗了下来,夕阳余晖尽散,庭院点起篝火,橘红火光跳动着,穆寒的脸一半映着闪烁火光,另一边淹没在黑暗中。
他抿了抿唇,轻声说“我知道。”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但不管将来如何,他想他也不会后悔的,只有将她拥抱入怀过,才知道有多么美好。
穆寒早已下定决心,只要她还喜爱他一日,只要两人还能在一起一日,他就断不会辜负她的情意。
他也不再去想,多想无益,不如好好珍惜这段美好时光的每一寸光阴。
等到了最后的最后,他唯一只期盼,他还能守卫在她的附近。
席面戌末散的,明日还得早起进城,进宫的述职的,都要交差,没有闹很晚,热闹大半个时辰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夜风少了冬日的严寒,拂面轻缓柔和,不管到底还是有些凉的,韩菀一出厅,穆寒立即抖开斗篷裹住她。
韩菀今天喝得倒是不多,但她酒量欠佳,解酒的药丸子也没带出来,已颇有几分醺然。
酒后的韩菀,总是格外地黏人。
夜风徐徐,檐下的大绢灯咕噜噜转着,光晕轻轻摇晃,她半倚在穆寒的手臂上,一推开门关上,她就撒娇要他背。
穆寒俯身背起她,轻轻哄着进了内室,将她放在榻上,搂在怀里。
她吃吃笑着,搂着他的脖子,一双美丽的眼眸如同春日早晨的湖面,轻雾迷蒙覆着盈盈水光,她跨坐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啾啾亲了好几口,搂着他撒娇说。
“穆寒,我今天有没有说过很喜欢很喜欢你呀”
“没呢。”
“那我现在说了啊。”
她搂着她的脖子,在他耳边娇娇说着,她很喜欢很喜欢他,就喜欢他一个呢,然后亲了亲他的耳垂。
穆寒的耳廓很敏感,一碰就红,她使坏亲了几下,又亲又咬,看着他整个耳垂到耳廓都红通通的,得意吃吃轻笑。
穆寒怀抱着她,任她折腾,他手臂强健有力,不管她怎么颠儿都稳稳的。
等她闹了一会,两人亲昵一阵子,他柔声哄道“洗洗睡了好不好”
浴室那边的小门开合,热水已备妥了。
韩菀“嗯”了一声,揉揉眼睛,她逗他,十分苦恼地说“我醉啦,没人伺候沐浴,万一滑进桶里怎么办”
她斜他一眼“要不你来嘛”
穆寒被她撩心燥血热,某些画面一闪,鼓噪的气血登时分成两股,一股上冲,一股下涌。
他深呼吸两口,才勉强按捺下来,又无奈又心甜,柔声“我在外头守着,好不好”
韩菀皱皱鼻子,轻哼一声跑了。
穆寒隔着一道棉布门帘守着她,韩菀故意慢条斯理,宽衣解带浇水擦洗,,磨蹭了小半时间才慢吞吞穿好了寝衣。
出来瞅了瞅他,行走果然有些不自然。
该
她哼哼两声,滚上床睡觉,不理他了。
穆寒也没再出去,去浴房就着她用过的水快速清洗一下,等他出来,韩菀已经装着睡了。
她知他很懂听呼吸,还曾特地练过一下,且酒后呼吸会偏重一些,装得还挺像的。
骗没骗过不知道,但韩菀感觉熟悉的气息来到她身边,他跪在脚踏上,轻轻给她掖好被子,最后在她眉心印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这才无声退了出外间。
这个吻很轻,仿佛微风拂过水面似的,却极温柔极珍爱,很轻易就能体会他深藏在心里的珍重和爱意。
亲得韩菀心都软了,她爱逗他,但其实也舍不得他真难受的。
穆寒检查过门窗,之后出了外间,随意铺开被褥,把佩剑外衣解下,他和衣躺在外间的榻上。
取出悬在颈间的玉佩出来看了片刻,轻轻摩挲,而后小心放回去。
她用过的热水,一室淡淡的桃花香,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这洗了之后,比没洗还难受。
但他不在意。
他闭上眼睛,正要默默忍过去,须臾却蓦睁开眼。因为他听见内室响动,那轻盈的脚步声落地,而后往内外室分隔的门帘去了。
门帘掀起,她像条鱼儿般钻进了他的被窝。
“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