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有什么结果”
“从西南土司记载来看,当初白阳公主成亲当日, 脾气还控制不住。但她知晓日后要在西南讨生活, 不敢得罪西南侯, 便服了定神汤药,这才顺顺利利与西南侯成亲, 婚后亦时时服药。”霍夫人放下泛黄书籍, 拿起一张药方, “这方子我看过, 其他倒是还好, 只有一味药有些特殊在极北寒地玛吉慕雪山上生长格央尔兰。”
“这个名字听上去”李锦余嘀咕了一句,“怎么像狡国语言。”
“玛吉慕雪山确实毗邻狡国,就在狡国正北。”霍采瑾在一旁皱着眉道,“若想去玛吉慕雪山, 必须穿过整个狡国。”
还真是狡国
李锦余也皱起眉“西南侯那里怎么会有狡国珍贵药材”
提到这个, 霍采瑾神色稍稍冷了下来“自然是因为西南侯与狡国多有勾结。”
这话题不适合在霍夫人面前说, 霍采瑾与李锦余对视一眼, 默契地转过不提。
霍夫人一心沉迷医术, 对这些大事不甚了解,看他们两个说完, 继续道“李公子若能想办法寻到格央尔兰, 再辅以其他手段, 绝子之毒必然可解。”
这个“其他手段”让李锦余两颊顿时爬上了一丝红晕。
不过格央尔兰
李锦余思索半晌, 回去将在浣衣局做苦力塔玛公主提了过来。
当初他被娴贵嫔和良贵嫔下药, 塔玛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迷了他神智是引兽花花汁。而后来霍采瑜拷问那两个不知死活嫔妃,得知给陛下服用催情兼辅助受孕药物也是塔玛。
考虑到狡国还陈兵关外、塔玛作为狡国公主尚有一丝利用价值,霍采瑜没有直接把塔玛公主斩杀。但他也不会把不危险因素留在陛下身边。
因此塔玛便获得一份殊荣单独在专门处理犯错宫女内侍浣衣局拥有了一个“单间”。
食物和水每日送两次,要做浣衣等苦力也单独送进去,只有一个老内侍与她接触,绝不给她再动手脚机会。
这次李锦余把她提出来,是时隔三个月以来塔玛第一次重见阳光。
三个月不见,塔玛已经被浣衣局工作折磨得没了气力。她虽然有武艺,但在狡国王宫里何时做过洗衣服这种苦力活
此时看到李锦余,塔玛迟缓脑袋停顿了半晌,才忽然跪地哭泣“陛下,塔玛知错了,求您不要再把塔玛关在那里了”
李锦余看着塔玛如今微卷头发凌乱、一身破布衣服模样,内心微微泛起一丝怜悯,咳嗽了一声“你若能助朕拿到格央尔兰,朕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塔玛一愣,哭声渐渐停下,带着异国风情双眸抬起“格央尔兰这花只在玛吉慕雪山才有,陛下找它做什么”
“朕自有用处。”
塔玛不敢反驳,想了一下,脑袋渐渐活了起来,眼波流转,试探着道“格央尔兰摘取不易,便是我们狡国,也只有王宫里才有,寻常时候不舍得用若陛下想要,可以和父王商议。”
她眼睛转了转,看李锦余似乎有沉吟之色,大着胆子继续道,“若陛下有意,塔玛可代为与父王和谈,绝不会让大荻吃亏。”
李锦余对这个狡国公主心里怀着深深戒备,听塔玛口吻微微有些不爽狡国大军还在关外侵略,霍采瑜带着边关军拼死拼活,这个时候和谈
他可不相信塔玛不清楚狡国集结大军攻打荻朝计划。
“和谈就不必了。”李锦余学着霍采瑜模样板着脸,一挥袖子丢下一句话,“还是等大荻军队踏破狡国王宫,朕亲自去取吧。”
塔玛倏然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李锦余能说出这话,过了半晌忽然笑了一下,整个人似乎冷静了许多“陛下,塔玛心直口快,有话便直说了如今我狡国骑兵想必已经破了北月关,大荻国力强横,也无法忽视我们些许侵扰,不是吗我狡国人民生长在苦寒之地,不过想寻一土壤肥沃之处安心度日,若陛下愿意和谈,莫说是玛吉慕雪山上格央尔兰,便是天上银月我们也愿意奉上。”
李锦余面无表情地听完,心中雪亮塔玛话说得这么好听,无非就是想让荻朝割地
岂有此理
这天下每一寸土地都是霍采瑜谁都别想拿走
看塔玛还以为北月关被破了哼,未免太小看荻朝了
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就不劳塔玛公主费心了公主请回吧,浣衣局那边还有不少事等着您呢。”
塔玛全身一颤,方才脸上镇定瞬间破裂“陛下,您不要”
李锦余已经不想再听,气哼哼地一挥袖子,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大不了他不解这个毒了反正也是要假死脱身,怎么能拖霍采瑜后腿
第二日早朝上,李锦余被弹劾霍采瑾折子直接淹没。
出征之前,霍采瑾被强行推上领军之位时,所有人都以为陛下和摄政王疯了。
一介女流怎能担任如此重要职务
摄政王这是家里没有其他男子,硬要推自己亲眷上位吗
反对人多,看笑话人更多。他们倒是想看看,霍采瑾这默默无闻闺中女子,贸然丢到军队去会是什么下场。
霍采瑾用了三个月,将西南清理得干干净净。
西南土著占山为王、本地汉人偏少,土司治寨、天然排外。
朝廷为了安抚少数民族,出台了很多优政,常有帮扶,但有一部分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仗着西南地势复杂、丛林众多,时不时就向朝廷狮子大开口,不给钱粮就造反。
几次西南叛乱,朝廷都极为头疼
往狠里打,本地少数民族不管参不参加叛乱都互相袒护,总不能把这里人都杀光吧更容易掀起少数民族抗拒之情;
轻轻放过,不吃教训,后面再有点什么不高兴,还要再叛乱一次。
西南侯更不用说,明面上对朝廷臣服,暗地里挑拨本地土司矛盾,让西南一直不得安宁。
朝廷知道西南侯不安好心,但一直抓不住把柄,又没人愿意去接西南这块烫手山芋,只能一次次拖延下来。
霍采瑾分析过情况后,带着不算很多军队直接出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绕过叛军主城,直接抄了后等叛军发现他们寨子已经被霍采瑾抓在手里时,已经晚了。
朝廷军故意只控制住了一半寨子,用寨子做筹码与一部分叛军谈判,挑起叛军内斗,很快便让叛军人心涣散,最终被朝廷一举擒获。
霍采瑾直接在当地审讯,将几个领头之人当场斩杀,余犯押解回京;同时像强盗一样闯进西南侯家里去和他谈心带刀带枪那种。
以西南侯防御不足、恐有性命之危为由,霍采瑾直接控制了西南侯侯府,当着西南侯面把整个侯府下人和侍卫全都换了一遍,洗出了不少有意思东西。气得西南侯不顾风度当场大骂。
霍采瑾充耳不闻,将西南局势在三个月内迅速扫荡干净,带着西南侯罪证回京述职。
霍采瑾刚回来,跟着来投诉和告状便雪花一样飞来。
西南侯经营西南这么多年,怎么甘心被一个无名女将军涮了一通很快便打点了王公重臣,上折子为他说情、弹劾霍采瑾。
李锦余全都不管这次霍采瑾回来不光带回了西南侯勾结狡国证据,还让朝廷更加清晰地了解了西南局势。
过去西南侯在当地完全就是土皇帝,派去钦差或者大使再能干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霍采瑾另辟蹊径,不顾礼法直接抄了西南侯家,才让他们看清西南这块地到底聚集了多少腐烂旧弊。
也不怪西南少数民族叛变今年推行一条鞭法新税,西南那边竟然同时推行新税和旧税。
意味着那边百姓要交双倍税务。
西南侯被一道押解回京,大喊冤枉,说他清廉一生,家中并无多少财物。
李锦余心想可不是么按照霍采瑾调查出来蛛丝马迹推算,西南侯从本地搜刮民脂民膏全都送到狡国去了。
难怪狡国大军侵袭同时西南掀起叛乱,完全就是狡国双线作战、意图拖死荻朝。
李锦余把给西南侯说话、指责霍采瑾乱来奏折统统打了回去,将西南侯转给三司审讯,确认通敌无误后干脆果断地判了斩立决。
这一任西南侯是白阳公主遗腹子,自认为是皇亲国戚,不该待在西南那穷乡僻壤。后来狡国试探着和他接触,许诺将来大事若成,将他封在江南富庶之地。
西南侯目光短浅,竟然高高兴兴应了。
这是头一个被判了斩刑正经王侯。而且按照关系来看,现任西南侯还算得上李锦余堂叔父。有不少皇亲国戚来找李锦余委婉说情。
李锦余听得烦了,拍着桌子道“莫说是堂叔父,便是亲叔父,朕也不是没杀过”
这话震慑了几个来说好话贵族。
他们怎么忘了,虽然现在陛下脾气好了很多,过去可是当庭杀人不眨眼有一位年纪不小皇叔,自恃长辈身份对陛下出言不逊,随后陛下暴起,拿起桌上玉砚台,竟然直接把那位皇叔砸死了。
李锦余借着原身恶名震慑住那些说三道四人,生气之余难免有些委屈。
霍采瑜还在时候,根本没有人敢跑来对他指指点点。
曾经霍采瑜在身边时候不觉得如何,如今脱离了霍采瑜庇护,他才发现霍采瑜到底为他挡下了多少麻烦和风雨。
要是霍采瑜还在
李锦余趴在龙榻上,两只圆圆毛耳朵露出来,随着他在被子上蹭来蹭去动作不停摆动。
黑猫正在数着自己猫玩具,纠结着捡出两个,又放回去,心不在焉地道“那些皇亲国戚就是这样,仗着自己身份认不清局面。”
他还是丞相时候可没少被烦死。
“朕知道,朕就是有点不爽。”李锦余从被子上爬起来,捋了捋搞乱鬓角,哼唧了一声,“朕知道该怎么做。”
哪怕做皇帝也不能事事顺心如意。
从前有霍采瑜为他遮风挡雨,如今霍采瑜去了前线,他也得成为霍采瑜坚实后盾。
想到霍采瑜,李锦余重新振作起来,拍拍自己脸,向着桌上那些奏折再次伸出手。
不过一会,他就又烦躁地丢下了折子“啊这些大臣怎么这么烦,连朕封赏都要说三道四”
除了处罚,还有封赏。
霍采瑾战术奇特却有效,干脆利落解决了西南问题,还拔出了西南侯这个狡国布下大钉子,理应重赏。
朝中收了西南侯好处、食古不化却纷纷上书,指责霍采瑾一介女流不配得到朝廷赏赐。
李锦余坐在龙位上看着下面这些吵闹大臣,烦不胜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