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宛纳巴少尉借口上厕所离开军议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眺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群,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既不觉得悲伤,也不会有什么难过的感情。
说是感动或者感慨,也不对。
具体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忽如其来的感性吧。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出身於科西嘉岛的一个贵族人家。
说是贵族,但这个时代,法国的贵族多如牛毛,确实没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而且,说老实话,自己的父亲和大多数贵族一样,除了名贵的头衔和骄傲之外,比普通人还不如。那过度的骄傲,让他变得难以看清他人奉承的话语。在父亲晚年的时候,他在那些怀着最恶毒心情说着最好听话语的恶人的耳语下,几乎败光了家里的财产,当时家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是以,他徒有贵族之名,实际上还不如一般的平民。至少一般平民是不会为了摆谱而添购毫无意义的奢侈品的。
他用左手搓了搓自己的鼻子,夜风吹得他鼻头发红,惯用的左手传来了冰冷的触感。鼻腔里呼出的热气到是一定程度温暖了皮肤,不过,钝化的手背没有感觉到暖意。
之后,自己离开家乡投入军校,以炮兵少尉的身份提前毕业,这也是多亏了自己的父亲,无法负担学费的他不得不以十六岁的年纪提前毕业。
然后,就是大家知道的故事了。进入炮兵团服役,然后有一天巴黎忽然化为魔境。飞龙海洋并非一天产生的。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呢,也许是两年,或许是三年,说老实话,布宛纳巴少尉觉着,自己还能活着真的是个奇迹。
非常庆幸,这最难过的时间里,他有一个精神支柱。
罗伯斯庇尔。
论能力,他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不得不说,他那份骄傲的姿态,有一种意外的说服力。当时的大家,都相信这个满溢着自信的小胡子男人可以在里昂掀起一阵反抗邪龙的狂潮。
在之后,就是这样了。
现在回想一下,自己的人生真的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之前军议会上,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懂,事实上,就是这样。很多人说什么,最了解自己的是自己?错了!最不了解自己的才是自己……
懵懂的回忆了一边那羞耻的发言,他恍然发现……
(我……难不成,在嫉妒吗?)
是的,嫉妒。
明明,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有着人类的外貌。
但是,他们却比自己优秀那么多,是万夫莫敌的勇者。
很羡慕啊。
很想成为,那些豪杰中的一员啊。
想成为,那样优秀的人,想要被人依赖,羡慕啊!好羡慕啊!嫉妒啊!自己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啊!
刚刚自己的发言,剖开内核,其实,只是希望能和他们一起去罢了。不希望只有他们大出风头……
他大大的叹了口气。倒在草皮上。
以贞德的性格,自然是选择修道院开军事会议,修道院里,是肯定会有这种自然风光的。
脑袋下面是软绵绵的触感,他眺望天空,无助的叹气。
“嘛,都说,如果常常叹气,可不会幸福的哟。”
忽然,男性的声音传了过来,吓了一跳的布宛纳巴少尉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