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节 红场的阅兵(下)(2 / 2)

“没啥大事。就是他下车后,不集合队伍,还站在那里伸懒觉,有损军人的形象,以后叫他注意点就是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又和我握了一下手,转身继续去进行他的工作。我在莫斯科待了许多年,知道在公共场合伸懒腰、打喷嚏之类的,都会遭人白眼和反感,所以刚才别济科夫那样对克罗希科夫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参加检阅的队伍,都整齐地排列在红场东面的古姆大商场前,面向着列宁墓和克里姆林宫,而我们的队伍则在整个队伍的最北面。我们对面站着的,是中央警卫团的战士,他们沿着红场的西侧,背对着列宁墓拉了一条警戒线。列宁墓左右两侧的观礼台上坐满了人,都是些党政要员,因为隔得远,我不清楚里面是否有我认识的人。

雪花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不光把红场的地面染得雪白,就连战士们的双肩和后背上也变成了白茫茫地一片。

当钟楼上的钟声开始敲响的时候,穿着灰色大衣戴着帽子的斯大林,在一群重量级人物的陪同下,缓缓走上了列宁墓上的讲台。钟声敲完第九下,宫墙下的军乐队便吹响了号角。

号角刚一结束,斯大林那熟悉的声音,便通过安放在古姆大商场墙壁的喇叭传了出来:“红军和红海军战士、指挥员和政治工作人员、男女游击队员,同志们!全世界都注视着你们,把你们看作是能够消灭德国侵略者匪军的力量。处在德国侵略者压迫下的被奴役的欧洲各国人民都注视着你们,把你们看作是他们的解放者。伟大的解放使命已经落在你们的肩上。你们不要辜负这个使命!你们进行的战争是解放的战争、正义的战争。”

我可以感到,斯大林这个时候很激动,他讲话的语速比在克里姆林宫的讲台上慢了许多。斯大林停顿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用变得更加坚定的语气接着说:“让我们伟大的前辈——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德米特里·顿斯科依、德米特里·波查尔斯基、科兹马·米宁、亚历山大·苏沃洛夫、米哈依尔·库图佐夫——的英勇形象,在这次战争中鼓舞你们,让伟大列宁的胜利的旗帜引导着你们,在列宁的旗帜下,向胜利前进!”

他的话音刚落,全场顿时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声,数千个喉咙一起整齐地高喊着:“乌拉~!乌拉~~!!乌拉~~~!!!”

喊声刚响起的时候,我还表现得异常淡定,甚至还有时间回忆自己2002年的这一天到红场时的情景。那天来的时候,红场已经关闭,执勤的警察用铁栅栏把游客和广场隔开。当时有一群高举苏联国旗的中老年人,就站在栅栏的外面,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见到有不少的外国游人围观,便挥舞旗帜,大声地喊着:“伟大的十月革命85周年,乌拉!”当“乌拉”地喊声响成一片的时候,他又扯开嗓子唱起了国际歌。

广场上的指战员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呼着“乌拉!”让我也忍不住跟着高喊了起来。直到有人在旁边拉我的衣袖,我才停了下来。

拉我衣袖的是一名左臂上套着红袖套的战士,他凑近我的耳边大声地说:“指挥员同志,马上把您的部队带到历史博物馆前面,马上要开始检阅了。”

我点点头,看到那个战士又到别的队列里,去逐一通知其他指挥员,便转头叫克罗奇科夫:“指导员同志,把部队带到博物馆那边去,马上要开始检阅了。”

克罗奇科夫高兴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开始高声地发号施令:“全体都有,听我的口令:向右转,齐步走!”

今天的检阅仪式安排得格外紧凑,几乎是斯大林讲话刚结束,阅兵就开始了。走在我们前面的,是一支来自西伯利亚的部队,方阵里的战士们端着上着刺刀的步枪,跟在几名指挥员的后面,迈着雄健的步伐向前走去。

我们的方阵紧随其后,我站在方阵的前排的最右边,也就是说从列宁墓前经过时,我是指挥员里离斯大林最近的一个。起步前,旁边有警卫团的军官提醒我们:不要走正步,齐步走就可以了。

对于这个奇怪的命令,我完全能理解。红场的地面都是条石铺设的,一旦下雨或下雪,地面会非常滑。往年阅兵仪式前,会有参阅部队的指挥员与交警部队的领导一起,在广场上画出一道道行进路线,并有专人负责广场的除雪工作,而这次阅兵决定得很突然,所以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就没有进行。再加上苏军的正步,腿抬起来和地面都成九十度的直角,普通的部队很难完成好这个动作。介于路滑和怕大家的动作不标准,所以才取消了过检阅台时走正步的规定。

在这种场合下,我的心情非常紧张,所以走的时候,忍不住向左右张望着。我们的方阵才走了几步,我就发现克罗奇科夫已经把手举到鬓边,开始敬军礼了。没办法,我也只能乖乖地学他把手抬起来。

方阵经过列宁墓时,我清晰地看见站在上面的斯大林,也把手放在了鬓边,向经过他面前的指战员们敬礼。和他一起敬礼的,是站在他身边戴皮帽子、穿元帅制服的大胡子军人,我很轻松地认出,这就是曾在克里姆林宫讲台上向我发难的那位布琼尼元帅。他好像从队列中认出了我,居然向我微笑着点头致意。

一直到走下了瓦西里斜坡,我才把手放了下来,大松了一口气。来到莫斯科河边,不时地有警卫团的军官过来,指挥着从红场里过来的部队向左或者向右转,并有专人带领这些部队去找属于他们的那些交通工具。

我们沿着河边向西,从停在路边的一长串卡车旁经过,不过始终没有看到刚才送我们来的那三辆卡车。我不禁担心起来了,如果找不到那几辆卡车的话,我的冲锋枪不久丢了么。

正当我在着急的时候,前面不远处的一辆卡车的车门打开,一个司机从驾驶室里半探出身子,大声地喊道:“中校同志,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