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随便受伤。
要活下来。
因为“他”现在养了一只很爱抱怨的猫。
特别容易死,还喜欢哭。
哭完了还要骂“他”。
但是她也那样地担心着“他”。
于是,“他”近乎本能地、喜欢自己的猫。
于是,这只猫成功地战胜了这只刚刚还在海上称霸的凶兽。
“他”只好对她俯首称臣。
人鱼低下了头,凑过去轻轻地蹭了蹭这只小猫的面颊。
她呼吸一滞。
听着对方的呼吸。
于是,积攒了很久的心慌、害怕都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窗外的雨声拍打着金属的窗框。
夜晚降临,屋内变得很静谧。
然而,在人鱼想要再次过来蹭蹭她的面颊时,舒棠突然间回过神来说“你不许动”
人鱼于是就定住了。
舒棠拿不准人鱼的愈合速度到底有多强,甚至于她有点将信将疑。
此时,在她的眼里人鱼就是个重伤患,要不是海面上的污染物才散开没多长时间,现在贸然出去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她一定立马叫救护车把这条鱼给抬走,照一照x光、输一输液。
舒棠爬了起来,从旁边拖出来了一个大木箱。让人鱼靠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摆成了一个绝对不会拉动伤口的姿势。
人鱼困惑地看着她,因为从未被当作病号看待过,但是既然她不准动,这只凶兽就真的乖乖靠好了一动不动。
舒棠把病号放好后,开始在这间密闭房间里开始翻找没有被打湿的木箱子,然后拖了过来准备生火。
她盘腿坐在人鱼旁边,和大木箱和打火机作战。
人鱼歪了歪头。
在那段记忆里,每一次受伤之后都是独自等待着愈合,这个过程很漫长,大部分时候他似乎都会选择闭上眼睛,用睡眠的方式度过这段忍耐疼痛的时光;如果临时有情况,草草包扎简单的休息后,仍然要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表现得无懈可击。像是一座永远不倒的铁塔。
然而,此刻,却和那段记忆截然不同。有个人像是一只着急的小蚂蚁一样到处张罗。绕着“他”打转,甚至还时不时投过来担心和焦急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沐浴在这种目光当中,让人鱼忍不住小幅度地甩了甩鱼尾。
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其实扯到了伤口有点疼,但是人鱼那张苍白而面无表情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弧度很小的笑容。
恰好就被回头的舒棠捕捉到了。
她忍不住回头瞪了那条鱼一眼,不许他笑
“你都要疼死了,还笑。”
人鱼继续盯着她笑,漆黑的眸子里含满了笑意。
舒棠被他笑得,本来试着用打火机点燃湿木箱的动作就更加笨了。
她归结于人鱼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让她发挥失常。
在她回头继续瞪那条人鱼之前,人鱼伸出手,接过了打火机和柴火,手指很轻松地从中间掰开,终于点燃了火。
火燃烧起来,驱散了这里的寒冷。
但是很快,舒棠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如今已经是夜里了,两个人白天的体力消耗都非常大,都有些饿了。
于是人鱼很自然地站起来,准备朝着门口走去。
毕竟过去的每一天,都是人鱼负责捕猎的,就算是今天受了一些伤,但是人鱼已经感觉到腰腹部的伤口好了许多,并没有再传出尖锐的疼痛。所以人鱼只是皱皱眉,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地朝着大海走去。
但是下一秒,“他”就立马被舒棠给抓了回来。
舒棠把人鱼按了回去坐着,检查了一下临时的包扎没有渗血后,非常警惕道
“你不许动,我去找吃的。”
可是舒棠眼里,“他”是个不能沾水、不能挪动的重病号,怎么可能让“他”去下面抓鱼
于是舒棠把这个病号重新摆好姿势,然后自信满满地保证自己一定能满载而归。
她从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大铁筐,抱着铁筐下了楼。
舒棠并不准备下海抓鱼,因为风险太大了。
她沿着楼梯爬到了一楼。
这座废弃电站一楼只有一个平台和一圈栏杆,地面还有些凹凸不平。
舒棠打算在这里转一转。
她猜测今天夜里的海啸也许会带来一些海产品,如果遗留在了那些小水洼里,晚饭就不成问题了。
舒棠借着一点通讯器的微光,在这里搜寻着。她惊喜地发现还真的有。
她卷起了裤腿,抱着铁筐,开始寻找。被卷上来的大部分是一些贝类,如果她一个人吃就够了,但是人鱼的食量很大,吃点扇贝估计塞牙缝都不够。
幸运的是,在一个更深的水洼里,她看见了一条搁浅的,有一条手臂那么长的大鱼。
她把那个筐放在了一边,卷起了袖子,立马下去和那条鱼搏斗。
海鱼虽然搁浅了,仍然很有活力,被舒棠抓住之后立马挣扎了起来。
因为担心遗留的污染物,在她走后不久,人鱼跟了下来。
黑暗当中,人鱼正在远处注视着她。
这只怪物困惑地歪了歪头。
因为今天夜里那段突然间浮现的记忆,人鱼隐约多出了一些新的认知比方说强者庇护弱者天经地义。
尤其是当一个人强大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后,这更加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的认知。
就算是受伤了,这条深海里的霸主,仍然是最强的战斗力。
舒棠却把这么强悍的“他”当作了弱者,好像一阵风、一场雨就会把“他”摧毁。甚至还在用尽办法,笨拙地捕猎,试图叼回来一条大鱼来给这只凶兽吃。
可是这种行为,却让躲在黑暗里的怪物,感觉到了心尖滚烫的感觉。
好像是某个坚硬的角落被融化成了一滩。
于是就连怪物的眼神也失去了平日里的冷漠,变得出奇地柔和。
“他”注视着她和那条鱼搏斗,却没有上去帮忙
那是小猫光荣的战利品。
“他”只是在看了一会儿后,回到了那间小屋子里。
舒棠将那一铁筐搬上来,花了不少时间。
她推开门,就看见了人鱼保持着她摆好的姿势,很乖的样子。
小猫得意洋洋地凑过来炫耀,于是人鱼歪头看着她,轻轻甩鱼尾表示赞同。
然后,在舒棠再次过来检查绷带、询问“他”现在还疼不疼的时候
要是那段记忆里那个“人形武器”,也许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说没事。
可是,这只怪物此刻却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放大,露出了皱眉的表情,甚至还
低下头凑近了小猫、主动蹭了蹭她。
无声地说
「疼。」
大概是被偏爱的缘故。
曾经如同钢铁般强悍的人形武器,知道了“疼”为何物。
并且打算以此为借口、希望得到更多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