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树根儿“离家出走”啦……(1 / 2)

村里活到一定岁数还活蹦乱跳的老人, 哪个都有点儿特殊本事在身上。

比如赵二奶,就格外刁歪。

赵村生产队的妇女们心里,赵二奶这种刁歪老太太说出来的话, 可信度相当低。

于是妇女们听了风, 回家后纷纷跟家里老人悄悄打听“守村人”。

老一辈儿,少有不信点儿啥的, 且哪个身上都“经历”过几件玄乎事儿, 津津乐道。

然后各家老人一“科普”, 妇女们的反应都是呦嚯还真有这么一说。

守村人是啥,是替村子挡灾祸的人。

如果村里有名的“傻根儿”真的是守村人,哪还是什么晦气那简直是福气

赵村村口的老槐树是生产队妇女们的主要根据地, 也是八卦流传的枢纽点。

下一次妇女们碰头,互相一交换情报,表面上一副说笑的样子, 好像都不咋在意,背地里实际都有点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是她们轻信, 实在是这种程度的迷信确实流淌在骨子里。

这片土地成长起来的每一代人,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胡柳白黄灰五大仙儿的故事。

深入人心到什么程度呢

这年代物资紧缺, 鸡鸭都是各家的重要财产, 重要到万一有点儿啥损伤, 家里的熊孩子都得挨一顿胖揍。

可要是黄皮子偷吃了,村里人再骂骂咧咧也都是撵走罢了,不会打杀。

现在“破四旧”,不能封建迷信,村里人就讲究个偷偷摸摸,讳莫如深。

反正需要花钱就相信科学, 不需要花钱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主打就是一个伸缩自如。

王老三的婚礼重新定了日子,还在老王家院外原样儿操办,各家都来帮忙。

赵柯和上次一样,一手不沾,嫌弃她的依旧嫌弃,但这一次赵四爷代表的男社员没有对赵柯指手画脚。

男社员开玩笑,对她指手画脚谁是舒服够了想下不来脸吗

所以,赵柯和赵芸芸坐在座上嗑瓜子磕得相当安逸。

赵芸芸凑到她耳边,跃跃欲试地问“树根儿啥时候来”

“咔。”

赵柯磕开瓜子皮,瓜子仁进嘴才说“不知道,但我跟他说好了。”

赵芸芸怀疑,“他能记得吗”

“应该能。”赵柯觉得树根儿记性挺好的。

赵芸芸眼睛盯着路口,忽然眼睛一亮,大力招手,吆喝“树根儿,你过来,我给你瓜子吃”

“树根儿”的名字这两天在妇女们那儿相当敏感,洗菜、切菜、炒菜的妇女们不少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抬头望过去。

东婶儿这个新郎妈甚至好信儿地走到栅栏后,脸伸进栅栏缝儿瞧。

树根儿站在路口,住脚,不往老王家大席这边儿走。

嗯,赵主任让他停在这儿。

赵芸芸见了,嗓门儿更大,“树根儿,我叫你,你听见了吗”

树根儿表情呆呆的,听见了,不能动。

赵芸芸像是为他的不听话而不高兴,站起来,向他走过去。

她有点儿可怕。

她要过来了

树根儿忍不住看向赵主任,不知所措。

赵柯知道这有点儿为难一个心智不够健全的孩子,她的良心也很不安。

于是,赵柯选择掩耳盗铃,抬手遮住脸,当作没看见树根儿可怜的小模样。

赵芸芸已经到了树根儿面前,“我说话你咋不应”

要要要干啥来着

树根儿慌张地退了一步,不长记性地望赵主任。

赵主任不瞧他。

赵芸芸像个恶霸一样,一把揪住树根儿的胳膊,“走。”

树根儿缩了一下手,突然想起来了,使劲儿挣扎。

赵芸芸抓着他,生拖硬拽,“你干啥,吃席去啊。”

“不,不去,不去”

赵主任不让。

树根儿挣扎得越来越用力。

赵芸芸快要拉不住他,想着应该差不多了吧

她正犹豫是不是顺势放开的时候,旁边儿横插过来一只粗糙的手,重重拍打在树根儿的后脑勺上。

“你个扫把星,又到外面来给我惹事”

赵芸芸惊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树根儿一根筋,一个时间只能想一件事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跑,得了自由,跟个大耗子一样嗖地蹿出去。

他啥时候不是任打任骂的,突然跑了,郑广梅气得骂人,“这么不听话”

赵芸芸可不爱听她说话,继续她的戏,迈开腿追,边追边大喊“树根儿,跑啥你给我回来”

俩人都跑得特别快,一转眼就不见影儿了。

郑广梅对着空气骂了几句,没啥意思,转过头看见社员们都在看她,一点儿不臊,领着刘小宝就凑过来。

“东嫂子,我干点儿啥”

郑广梅问得热情,实际手都没伸。

乡下讲究喜事不请不来,白事不请自来,可郑广梅哪回都要躲到活儿忙活差不多了才过来,假模假式地伸把手,然后就扯个大嘴吃。

往常她这样儿,妇女们都懒得跟她计较。

这一次,赵二奶却是白了她一眼,“你咋不吃上的时候来呢省得还得装一下。”

郑广梅脸皮厚,“诶呦,我这不是家有事儿吗,要不然早来了。”

其他妇女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些嗤笑。

东婶儿倒是因为树根儿没过来,喜气洋洋笑呵呵的,“今天我家老三肯定顺顺利利的,快忙活,别耽误席。”

妇女们一听,再不理会郑广梅,全都动起来。

不过她们有意无意地疏远郑广梅。

郑广梅刚开始乐得没人揪着她来晚的事儿,后来她跟谁说话,都好像跟空气说话似的,有的还故意在她说话的时候扭头去跟旁边的人说话。

郑广梅不是个忍耐的性子,就问她们啥意思,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婚礼必须得顺顺当当,否则以后过日子都不顺当。

东婶儿忙得脚打后脑勺,烦的呲楞她“你咋事儿那么多,别在我儿子大喜日子找事儿啊。”

其他妇女纷纷附和,都说郑广梅想得多,谁有那闲工夫。

郑广梅只能憋着气,待在边儿上,一句话插不进,也彻彻底底地闲下来了。

她这种闲,和赵柯完全不一样。

赵柯舒服,她不舒服。

另一头,赵芸芸撵着树根儿跑一道,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树、树根儿够、够了呼别跑了”

树根儿跑到家门口才停下,乖巧地等她跑近。

将近一分钟后,赵芸芸才停在他面前,支着腿大喘气,“你可真能跑啊”

树根儿得到夸奖,眼睛一亮,进到院儿里,爬进豆秸洞里扒拉。

“你干啥啊”

赵芸芸抬头,不解地看他。

树根儿拿出个笔记本,献宝一样递给她,期待地看着她。

“这啥啊”

赵芸芸拿过来,翻开一看,懵逼,“这啥啊”

天书吗

赵芸芸多看一眼都犯晕,还给树根儿,“你从哪儿弄得我不要,还给你吧。”

树根儿蔫头耷脑地拿着。

他应该是失落的。

赵芸芸咳了咳嗓子,说“我不喜欢这个,你给赵柯吧,有没有别的”

树根儿又抬起头,“还有”

他说完又往回跑,钻进豆秸洞扒拉。

赵芸芸好奇地跟上去,这才发现他豆秸洞里竟然还是两室的,上回应该是豆秸挡着,他们都没看见。

现在树根儿把东西全都拿出来,摆在赵芸芸面前。

赵芸芸看着各种各样的废品,以及各种形状的树枝、石头最终选了一个光滑的石头,“这个挺漂亮的,石头我拿走了。”

树根儿脸上的笑特别大,拿起石头全都给她,“给”

赵芸芸收下了,踹进兜里手摸到手绢儿,想起还有奖励,拿出手绢儿。

她打开手绢儿,捏起一块儿冰糖,示意树根儿张嘴。

树根儿不张。

“糖你还不吃。”

树根儿摇头,“不让树根儿吃糖”

赵芸芸眼疾手快,直接塞进去。

“唔。”

赵芸芸得意,“甜吧”

树根儿嘿嘿傻笑,口水差点儿流下来,赶紧吸回去,不敢再张嘴。

土墙上,陈三儿趴在上头,突然出声“赵芸芸,也给我块儿糖呗。”

赵芸芸赶紧揣回兜里,白他“做你的白日梦去。”

然后她拉着树根儿,“别在家待着等挨打,我带去卫生所。”

陈三儿扯了根草,叼在嘴里,看着她俩走远。

赵芸芸重新回到老王家,王老三和生产队的小子们正好接回了新娘子,鞭炮放起来,噼里啪啦响。

“咋样”赵芸芸趴在赵柯耳边喊。

赵柯侧头回“好”

赵芸芸洋洋得意,然后看着穿着大红色衣裳的新娘子被王老三背下自行车,羡慕“真好看,我啥时候能结婚”

赵柯没听见,随着其他人一起进院儿。

王长河和东婶儿请大家伙入座,专门请赵柯也坐到主桌上。

赵柯也不客气,还是坐到辈分最低的位置。

婚礼进行时,赵新山主婚,在上面讲了几句话,宣布两人成了夫妻。

底下,一圈儿年轻火气旺的小子们起哄,让俩人亲一个。

保守、古板的长辈们嫌他们不庄重,满脸的不赞同,啧啧摇头。

赵四爷本来就严肃的脸拉得更长,“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亲一个”

一声喊打断赵四爷的话,主桌所有人全都看向声源处赵柯。

赵柯手还放在嘴边,跟着起哄。

赵四爷气得,“不像话”

新郎王老三在害羞的新娘子脑门儿上吧唧亲一口,气氛达到。

赵柯才注意到主桌的人都在看她,笑呵呵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赵四爷“”

扭开头,眼不见为净。

郑广梅吃了一顿席,满桌都不接她话,气的一顿饭吃的不消化,回去就找树根儿撒气。

她喊了一圈儿也没喊到人,只能带着满肚子气儿去上工。

而赵柯回到队委会,一边带着赵芸芸画地图,一边对教蹲在旁边儿的树根儿“以后每天中午去哪儿”

树根儿兴奋地回答“河边”

“诶对,去河边干什么”

“不让下河”

“要是有熊孩子非要下河,怎么办”

树根儿“告状”

“树根儿真聪明。”赵柯奖励他一颗冰糖,又问,“如果有小孩儿溺水,你咋办”

树根儿舔着嘴里的糖,含糊地说“喊人。”

“没错。”

赵柯竖起大拇指。

树根儿傻笑,然后问“啥是溺水”

赵柯和赵芸芸“”

看来还任重道远。

两人对视一眼,赵柯解释说“就是掉进水里,喊救命。”

赵芸芸在旁边表演,手举到头顶上,起起伏伏“救命啊救命啊”

树根儿特别认真地点头,记住了。

半个小时后,赵柯重新问了一遍。

树根儿忘了。

于是赵柯就不断不断地加深他的印象,并且提醒他万一真碰到掉水里的孩子,一定一定不能自己跳进去。

赵柯甚至教他,找个长长的树枝,然后手腿并用地扒着树,再伸树枝去拉落水的孩子。

为了以防万一,赵柯和赵芸芸还让他抱着树,她们俩人拉拉他试试,确实很牢,不会被带下去,这才放他走。

然后从这天开始,赵柯每天投喂他点儿啥,树根儿就每天都蹲守在河道边儿,只要有孩子要下水,他就跑回去喊人。

小孩子下水是很严重的事儿,尤其好巧不巧的,隔壁村儿有个十来岁的大孩子在水里淹死了,传到赵村儿,各家简直心惊肉跳。

那树根儿突然这么做是为啥

赵柯把赵芳芳送到了公社卫生所,赵二奶“适时”提醒“是不是咱村儿谁家孩子本来要倒霉,让树根儿挡住了”

当爹娘的一听,那还了得。

于是树根儿一告一个准儿,那些娃每被抓必挨揍。

小孩子们很生气,发誓要“教训”他,可只要他们一凑近,树根儿就跑得飞快

然后继续告状。

小孩子们“”

好气好讨厌啊啊啊啊

抓不住更气了啊啊啊啊啊

同时气的还有郑广梅,她和刘广志被生产队的社员们明里暗里地孤立了。

去上工,他们夫妻俩一走近,社员们就特别忙。

社员们闲唠嗑的时候,他们一过去,人家就散开了。

俩人不知道村里人担心跟他们俩走近了沾染上晦气,只觉得在村子里一下子存在感稀薄,谁都当他们是传染病一样。

郑广梅火气越来越旺,就迁怒刘广志,迁怒树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