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大汉 第一个视频(四) 霍去病(大章……(1 / 2)

播放至此, 天音戛然而止。却是皇帝伸手示意了暂停。

纵使已经粗粗预览过天幕的内容,但当所谓“强汉”的气质自视频中扑面而来时,皇帝仍然觉得心潮澎湃汹涌,反复酝酿良久, 才终于强自按捺, 转过身来

“汲公以为如何”

汲黯缓缓整理衣袖,而后抬头直视天子。

至尊毕竟是太年轻了, 纵使如何压抑, 眼角眉梢都依旧是跳跃洋溢的喜气与自得。这样由心而生的亢奋激动,唯有数月前皇长子降生之时,臣下才有幸一见。

人主高居九宸, 实不应喜怒形于颜色。以汲黯往日的做派,本该直言无忌, 率性进谏。但今日中大夫犹豫良久, 却委实有点不好措辞。

毕竟吧, 虽然汲黯历练已久,但听到天幕中强汉睥睨天下、臣妾万邦,所谓“日月所照,皆为汉土”之时,也不由自脚尖至头顶生出一股难以自制的战栗,真正是热血翻涌, 连古井无波的心都在剧烈起伏。

人类到底还是慕强的生物啊。

汲黯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

“君臣之间, 又何必掩饰呢陛下此时心中所想,就只有这些吗”

乍一出口,又是汲黯粗疏直率的风格,毫无掩饰的便戳穿了皇帝拙劣的伪饰。天子不觉微微一愣, 而后粲然微笑,神采飞扬。

“不错。朕现在喜不自胜,实在难以自制”皇帝袍袖飞扬,声音清越而又响亮“高皇帝蒙受的耻辱,高皇后蒙受的耻辱,文皇帝景皇帝以来数十年的卧薪尝胆,终于可以洗刷了朕于九泉之下,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谒见列祖列宗在天的英灵”

说到此处,皇帝心怀激荡之至,竟尔一时不能出声。

是啊,祖孙薪尽火传,父死子继,砥砺七十余年而终究克成大业;当听见匈奴单于的头颅高悬于长安北市,历代汉帝怎么能不兴奋,又怎么能不喜悦“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原来复仇雪耻的酒,竟然是这么的甘美

所谓主辱而臣死,汲黯与石庆身为汉臣,当然体会到了这沉着而又激昂,如沸如腾的汹涌情绪。他们沉默片刻,终于双双下拜

“臣谨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是应该为陛下庆贺,也是应该为大汉庆贺。毕竟,还有多少王朝能矢志不渝,汲汲七十余年,犹自不忘寒微时的初心呢

恭敬行礼之后,汲黯却又缓缓直起了身来。他直视天子,郑重开口

“臣有几个请求。”

石庆犹自匍匐在地,闻言不由大为惊愕,偷偷的以余光窥伺这位因粗直而闻名的同僚。毫无疑问,眼下正是皇帝心怀激烈、万千感慨的微妙关头,贸然开口打破气氛,索要非分的恩荣,极可能会遭遇不可测的愤怒。

但出乎意料,天子的神色毫无变化,依然是春风满面。

“汲公请说。”他微笑示意,心情反而愈发舒畅。

皇帝识人的眼光极为老辣,当然知道汲黯的操守。这样的人物肯开口提出请求,便等于是真正心悦诚服,已经在“道”上与天子有了默契。只要皇帝俯允,汲公便能一诺无辞,死不旋踵,以身家性命扶保少主,安定大汉的统绪。

能说服这样刚直固执的人物,实在天幕神力无双,为常人所不能想象。

为了表示定约的诚意,皇帝径直跪坐了下来,笑意殷切。

汲黯仿佛在深沉思索,许久后才缓缓开口

“先前谏阻陛下征伐匈奴,实在是老臣愚钝浅薄,不能体察天下的大势。只是,只是臣冒死祈请,还望陛下能稍稍矜悯百姓“

皇帝毫不犹豫“汲公的见教是至理。朕会立刻下诏,停止封禅祭天的一切工程。皇长子满周岁时,朕会还赐天下爵位,赐老者牛酒。”

这是他方才筹谋已久的计划。封禅沾染了所谓“真宗天书”之后,似乎格调骤然大降,委实已经提不起兴建的兴趣。而省下这笔开支后,不尽可以削减一成的税赋,国库中还有足够的盈余,足够赐牛酒的费用。

说实话,以现下的局势论,皇帝是真对皇长子很满意,对卫皇后很满意,而最为满意的,还应当是天幕中屡屡提到的“卫霍”。

这样好的局面,当然应该尽力维持,更何况还牵扯到了大汉千秋万代的统绪。

而汲黯稍一犹豫,果然也提到了皇长子的母家

“陛下是要启用霍去病么”

“这是当然。”皇帝断然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朕要大举对匈奴用兵,当然要不拘一格,拣拔出色的人才”

说到此处,天子心中也不由涌出了一股辣的兴奋天幕中虽然并未如何谈及卫霍的功绩,但仅仅一个封狼居胥,已经足以让人浮想联翩,喜悦难以自制。狼居胥山是匈奴祝祷的圣地,汉军能于此处祭告天地,对匈战争的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仅仅稍微想一想这祭祀之后的深意,便足以让人从头发丝战栗到脚后跟,狂喜到难以置信。

也就是在汲黯、石庆两位忠直老臣面前了。如若随侍的是东方朔等,那皇帝的神色,必然不会这样的淡定自若

汲黯默了一默然,终于长身而起,郑重进谏

“那么,请陛下传召霍去病时,一并将公卿诸侯子弟召入宫中,勿授他人以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求贤之心,亦不可过于急切”

这是忠直诚恳的肺腑之言。汲黯是太明白天子爱之欲其生的做派了,以现在的喜悦激奋,恐怕不日就将有匪夷所思的封赏。但卫青连战连捷,尚且还无人敢议论他的功勋,霍去病却不过是十一二岁的黄口小儿,实在不能堵塞众人悠悠之口。

既然已经有了剿灭匈奴的共识,朝堂上的风波当然愈少愈好。

天子微微犹豫,终于颔首“汲公老成谋国。只是”

至尊面上神色起伏,忽的有了一点尴尬。

汲黯嘴角稍稍抽搐,长叹一声

“陛下已经传召霍去病了么”

是了,虽然看似从善如流,但这才是当朝的作风。天子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隐忍、锤炼、敲打,也不懂什么权谋诈术的锉磨和历练,一旦有了青目的人才,立刻便会将他拔擢于九天之上,赏赐无与伦比的荣光。

既然早已经在天幕中看到了霍去病的名字,至尊又怎么会忍耐到数年之后呢胜利与荣耀当然是来得愈早愈好,来得太晚的话,喜悦也不那么痛快了。

不过,这确实有点伤老臣的颜面。皇帝尴尬一笑,随后轻轻拍掌。

垂于大殿之后的帘幕缓缓拉开,跪坐在帘幕后的稚气少年起身下拜,郑重行礼

“臣去病惶恐,昧死再拜陛下。”

宫殿中一片寂静。两位老臣神情愕然,怔怔看着霍去病俯首向自己问安,愣了片刻后才终于想起回礼,但彼此面面相觑,依然有些怔忡。

说实话,汲黯石庆与卫皇后的兄弟并不熟稔,虽然隐约知道霍去病的名字,但终究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而已。而今亲眼看到这稚气未脱的小小少年,再想一想天幕中所谓“封狼居胥”的光辉,真正有不可置信的荒谬之感。

再看一看这张与姨母卫皇后有五六分相似的英气面容,错乱敢便愈为强烈了。

但无论如何,摧折匈奴圣地实在是令人不能不拜服的壮举。汲黯沉默片刻,向霍去病拱一拱手

“霍郎君实在是天纵之才。”

霍去病叉手俯身,郑重感谢长\\者的赞许。皇帝负手旁观,却不觉笑出声来,语气激赏

“难得,难得。霍去病,你要知道,汲公平生亢上刚直,从来都是不会轻易称许旁人的。千夫诺诺,不如一士谔谔,这样一句称赞,可胜过旁人的阿谀千倍万倍也罢,汲公都已经开了尊口,朕更绝不能吝啬。霍去病,你想要什么赏赐”

汲黯

中大夫无语至极,险些在御前翻了个白眼

陛下想要赏赐自己心爱的名将苗子,大可以坦诚布公,实在不必拿老臣来当什么幌子。

霍去病一板一眼,先向皇帝下拜谢恩,再向中大夫拱手行礼,然后郑重开口

“臣未立寸尺之功,怎么敢领受陛下的恩赏汲公的赞许,臣也实在愧不敢受,唯有惶恐而已。只是,只是”

他犹豫片刻,终于目光灼灼,再也忍耐不住

“只是臣念念不忘匈奴,实在想知道这封狼居胥是个什么打法”

这一句话真正是切中肯肇,实实在在的暗合君心。皇帝不由纵声而笑,声音喜悦而又清朗。

“好”天子脱口赞叹,随后顾视两位重臣“匈奴是朝廷一等一的大事,自然要时刻不忘。霍去病的志向,朕甚嘉之两位以为如何”

被又一次拖来当幌子的汲黯面无表情,俯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