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尝试捞一捞隆科多, 怎么说隆科多也算是他这边的人,即使捞不出来也要做个态度叫旁人瞧瞧他这位直郡王是个好主子。
自古以来,结党嘛, 为的都是自身利益,这里指的并不只是升官考评, 更重要的是遇到劫难时, 谁上来拉一把。
维护自身利益, 并且在受到清算的时候有人拉上一把,这才是结党的意义所在。
胤禔想要提升自身实力,得到更多人追随,自然就要摆出态度, 不然的话, 你护不住手下人,甚至不曾想过去庇护,傻子才会跟着他啊。
胤禔是从来没有考虑过隆科多犯的是什么错的, 只有那些后宫的女子会唾弃、厌恶隆科多, 怜惜赫舍里氏。
但是在一些男人,或者说绝大部分男人看来,隆科多最大的错就是脑子不清楚,他竟然做的如此明显, 还被抓住了把柄,这才是最蠢的。
自己有宠妾的没觉得隆科多纳妾不对, 至于宠妾灭妻,男人嘛, 谁还不是三妻四妾。娶的妻子大部分都是没见过面的陌生人,感情都是婚后培养出来,贤良淑德就是个好妻子了。情爱嘛, 还是得找漂亮的小妾啊。
跟隆科多的走得近的只是恨隆科多愚蠢又嚣张,竟然因为一个女人的事情把自己折了进去。
人都是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隆科多他纵容小妾虐待正妻了,那关他们什么事情
可是因为隆科多的不谨慎,害的他们必须夹起尾巴行事,一旦涉及到自身了,才开始审判隆科多。
因为接下来两个月监国的可是被隆科多狠狠得罪了的四贝勒,以及不知道怎么的比四贝勒更加愤怒的三贝勒,他们自然只能去恨罪魁祸首隆科多了。
而另一部分自然是看不惯隆科多的人,这些人里含太子党成分极高
以及不知道怎么上窜下跳疯狂攻击的鄂伦岱,他是个坚决的嫡庶制度拥护者,因为自己老爹佟国纲有个宠妾,所以多次跟亲爹打起来,不允许死去的小妾葬在佟家的墓地,惹得庶弟跟他反目成仇。
而另一边胤禟琢磨着大哥搞不好会出言为隆科多说情,皇阿玛会不会听是一回事,主要是只要大哥胤禔一开口,势必就会给隆科多一个翻身的机会。
朝臣们从隆科多被皇上厌弃的思路中走出,看到直郡王求情,就会乐观的认为隆科多不会因此沉寂,你瞧,还有皇子求情呢。
朝堂之繁杂,不仅如此,跳出这些涉及自身立场的人以外,还有更多老老实实做官,没参与进来的,或者说以他们的官位,也参与不进去。
而胤禟就是琢磨着,找一个御史在朝堂上参奏隆科多,并且认为处罚过轻,找个笔杆和嘴巴都厉害的御史,将此事在朝堂上说明。
这些大臣们就算心里不关心隆科多宠灭妻,嘴巴上也要指责,尊尊亲亲的大方向还是要走好的。
胤禟躺在摇椅上,说道“正巧,御史里这样愤世嫉俗的人并不少,正好可以用的上,事成之后送些银子过去就是了。”
李星晚侧躺在贵妃榻上吃着果子,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果子,她凝神细思,“我有另一个更好的主意。”
胤禟扭头看过去,疑惑问道“什么主意”
御史台成分很复杂,唯一一个共识就是都是进士出身,而且相对说不够圆滑,圆滑的早都能外放出去或者调任去六部衙门了。
他们因为嘴巴厉害,笔杆更厉害,而且因为不够圆滑多多少少有点愤世嫉俗,与翰林院的风气格格不入,这才进了御史台。
大环境之下,御史台里面有不少人是很有那种理想的,魏征就是人生最高目标。
当然了,遇到宋朝仁宗那种皇帝,他们很有发挥的余地,遇到强硬的帝王他们就会老实很多。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抱着崇高的人生理想,想要通过进谏名垂千古。
李星晚觉得小禟哥哥的想法虽然有用,但是一来,人选不好控制。
二来,虽然他们觉得自己是出于正义,但是实际效果就是有清廉的御史被金银腐蚀了,即使目的是正义的,过程不够光明,也会损伤那些清廉御史的心。
一个想不好,慢慢就接受了更多的金银可怎么好,有一次是出于正义,第二次就会安慰自己是正义的,再到后来与其他贪腐的官员也没什么不同了。
“人家清清白白的,咱们就就不要叫人家走上歪路,还不如找那些一开始就走歪的。”
胤禟明白了,“你是说找御史台里面的墙头草,还有银篓子”
御史台里也是有这样的人,看谁更得皇上恩宠,就站在谁那一边,银篓子则是代称,特指御史台里面有一种人,只要给了银子就能写奏折。
别看谁都瞧不起这种人,但是这种人却是必不可少的,存在自有其必要性。
胤禟道“那也行,我叫人去找,然后让御史台上折子弹劾佟国维治家不严。”
隆科多已经被撤去官职,此时弹劾必然会提到皇上处罚过轻,胤禟原本想的是找那几个有名的刺头去干,他们巴不得找到机会刺皇帝呢。
可是星星说要换人,不能腐蚀那些清正廉洁的刺头们,那就只能找那几个收钱办事的。
收钱的人品虽然堪忧,但是人家可狡猾呢,只要不得罪皇上,这份差事自然就能快乐的干下去。
“那些人可没胆子指出皇阿玛的过错,隆科多又被撤职,想要闹起来,只能叫他们弹劾佟国维治家不严。”
胤禟起身走到李星晚旁边,弯腰坐下,“这样效果就是差了一些,会给人不依不饶的感觉。”
李星晚抬头看他,狡黠一笑,“所以咱们要反其道而行之。”
她招手,胤禟把耳朵凑过来。“咱们这样”
胤禟听的目瞪口呆,笑出声来,摸摸她的耳朵,赞叹道“你可真是坏啊”
翌日,早朝。
康熙端坐龙椅之上,听着官员汇报出巡塞外的准备,轻轻点头。
“众卿家还有何事要奏”
御史台位置呼啦啦站出来四五个人,“臣有事要奏。”
这几个人都是昨日突然在大门口收到了银子的人,多则几百两,少则几十两。
拿钱办事是他们的一贯宗旨,更何况信件里面的内容也看过了,对是谁给的银子心里也有数。
康熙一皱眉,乾清宫虽然大,但是也不是谁都能进入殿内的,许多朝臣是在外面站着的。
现在站出来这几个就是站在左侧台阶下,康熙远远一瞧就看出这是御史台的人,心里有些猜测。
不会是太子那边不依不饶吧
“叫进来吧。”
梁九功一看御史台的人站出来这么多就是头皮大发麻,得了吩咐一溜小跑就去把人叫进来。
领头的周林黼自信满满,清清喉咙,一拢袖子,迈步上前。
托了出身的福,皇子们只要上朝,就能站在殿内的位置,而且只要不是自己往后躲的时候,朝臣们自然会把最前面的几个位置让给皇子。
但是通常情况下,除了太子和大阿哥胤禔位置固定,其余人要是没有和自己相关的事情都是会落后几个位置,免得皇阿玛看到了人,直接三连问。
你怎么看
你觉得呢
你有什么主意
以往胤禟都是和老十胤俄一起猫在后面,今天可是不同,朝会开始之前他溜达到八哥后面,胤俄自然也跟着过去了。
刚刚得到监国差事的老三和老四自然也站在前面,兄弟们集体往前凑,倒是也没人怀疑,毕竟马上就要出巡了嘛。
胤禟控制好表情,一个箭步蹿到太子身后,四哥旁边,也就是大哥胤禔的对面,他要占据最佳位置观看
周林黼意气风发的走到殿内,自信满满的给了胤禔一个眼神,直郡王,你放心吧。
胤禔懵逼的看着他,不是这人谁啊,怎么还给他使眼神
胤禟屏住呼吸,等待
“臣有本要奏隆科多宠妾不假,福晋被虐待为真,但是臣以为其中处置不当。”
第一句话出来,就叫人忍不住抬头,有些人还诧异的看了太子一眼,难道太子非要置隆科多于死地吗
太子也是皱眉看过去,难道是索额图安排的,虽然说的确实没错,但是对于皇阿玛来说很容易起到反效果,索额图怎么不与他商量。
在家的索额图一个喷嚏,“最近天凉了吗”
康熙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冷厉的看着下面的周林黼,已经为他打上太子的标签。
周林黼继续说道;“臣认为此事中,存在诸多问题”
“臣要参涉及其中的诸皇子”
他昂首挺胸,觉得此刻自己就是英雄。
“太子殿下吩咐以温宪公主的名义请隆科多和其侍妾前往公主府,其中存疑,那李氏如何敢向公主索贿太子的举动有诓骗之嫌臣以为是太子等别有居心,利用隆科多爱妾,与引隆科多前去。”
“且没有大理寺官员在的情况下,直接杖责李氏,有私刑的嫌疑,九贝勒堂堂一皇子直接对隆科多这位都统大人出手,可见其嚣张,且闻听九福晋等女眷竟然也不顾身份殴打朝廷官员,实在是骇人听闻。”
“太子利用自身权势,逼迫佟家交出自己的嫡孙,交还于赫舍里氏,又威逼利诱将隆科多之子诏入东宫为皇孙伴读,其中种种难以想象”
“三贝勒、四贝勒、四福晋、九贝勒、九福晋以及太子殿下都曾于宫中殴打辱骂隆科多,此等行为怎么能为天下表率”
一句句话震耳欲聋,震的朝臣而头晕目眩,震的皇子们瞠目结舌。
太子难掩失落,不过是主持了正义,竟然如此厌恨他,还连累了几个弟弟。
他很忍不住眼含愧疚的回头,三弟怒视着大哥胤禔,胸口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