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珠做好离开的准备, 结果陆逐日打开门后,发现来的不是谢君峣。
没听到谢君峣充满磁性的声音,陆明珠就停下拿大衣的手。
陆逐日却皱了皱眉。
“是谁呀”陆明珠从陆逐日身后探头看向门口。
陆逐日开的门, 是背对陆明珠,面向门口,加上他身量又高,陆明珠想看清门外人就得这样做, 不然看不到。
很快,她看清了。
门外是个短头发、穿列宁装的女同志。
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花白,脸带皱纹,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全身打理得板板正正, 干干净净, 模样儿十分精明干练。
陆明珠看到她的时候, 她也看到了陆明珠。
从陆逐日身后伸出来的一张脸白得像玉又像雪,眼睛又黑又亮, 嘴巴红艳艳,竟是从未见过的美人, 明显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衣饰太华贵,气质卓然,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陆逐日尚未开口,她却先发制人“陆同志,这就是你要离婚的原因”
陆明珠一呆,伸手指戳了戳陆逐日的肩后, “你要离婚”
她差点忘记了,忘记问林晓红虐待陆爱国被发现后的情况,不过现在为时不晚,她没听到陆逐日的回答,又问了一遍。
陆逐日假装没听到,只对来的女同志说“胡同志,离婚的主要原因我已经交代过,是因为林晓红同志虐待烈士之后,也就是我那半岁就没了母亲的女儿,导致我今年离家前不得不将她寄养到老乡家中,所以我不愿意与这样的人继续生活下去。”
陆明珠眼睛亮晶晶,像夜空中的小星星。
这个大哥,好像还不错耶
没有和稀泥。
胡同志苦口婆心地劝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陆同志你宽宏大量,念在爱党的份上,就原谅林晓红同志一回。何况,她也不算虐待爱国,谁家不是大孩子带小孩子爱国五六岁,不小了,让她照看一下兄弟,怎能算得上虐待咱们都是吃过苦受过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应该知道孩子得从小教她干活,以免养出资本家大小姐的做派。为这点小事闹离婚,你让林晓红同志的脸往哪儿搁几年来你不常在家,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爱国带大,也曾抱着爱国跟着组织东奔西走餐风宿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陆明珠顿时火了。
她整个身子从陆逐日身后露出来,正要开口,却被陆逐日按住胳膊。
制止陆明珠开口后,陆逐日看向胡同志,语气淡淡地说“胡同志,当年我并不打算再婚,原意是找个温和敦厚的大娘来照顾爱国,是你们接二连地来劝我,说我在前线打仗,要有后勤保障,说林晓红同志温厚可人,最擅长照顾孩子,又有叶颖临终遗言把爱国托付给她,我这才同意。结婚前我明明白白地说过,我这人冷心冷肺,一向不把心思放在家里,结婚二十年间对叶颖也没多好,对林晓红同志更没有别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拜托她照顾好爱国,在场的人都说我不在家的时候替我我看着,结果你们就看成这样”
他冷笑一声,“把五岁的小姑娘饿成皮包骨头不叫虐待大冷天叫爱国洗衣服不叫虐待还不是洗爱国自己的衣服,而是爱党沾了屎尿的衣服。叶颖可是为了掩护大部队才牺牲的,她女儿被养成这样在你们眼里竟是正常的我现在很怀疑,以往我不在家的时候,爱国是不是经常受到这样的虐待。”
面对陆逐日的质问,胡同志步步后退,有些无力地辩解道“陆同志,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谁家能做到顿顿吃大米白面鸡鱼肉蛋和别的孩子站在一块儿,我也没见爱国有多瘦,而且她又挑嘴,这不吃那不吃,林晓红同志也很为难。”
陆明珠冷不防地问道“胡同志,林晓红是你什么亲戚”
“什么”胡同志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明珠道“若不是自家人,你这么袒护她干什么说陆爱国挑食,你是听林晓红说的吧拿她自己的一面之词来证明她没虐待小孩子真是好笑。”
胡同志皱眉,“你是谁”
“你甭管我是谁,我就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过路人”陆明珠下巴微微扬起,“既然林晓红没做到当初的承诺,虐待烈士女儿可见本性恶毒,和这样的人离婚,陆逐日同志的决定没毛病,你们一个劲地劝和是想干什么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陆明珠不想管陆逐日和林晓红离不离婚,实在是这位胡同志说话太气人,什么照顾兄弟是应该的,饿瘦是挑食是生活不好,怎么不说林晓红娘俩吃得白白胖胖呢
长了眼睛不会看吗
陆逐日耳朵不好使,难道她眼睛也不好使
虽然陆爱国抵达香江时说她是最近才吃不饱饭,令大人稍感安慰,但小孩子的记忆做不得准,因为她会忘记岁以前的记忆。
即便林晓红在那段时间里曾经虐待过她,她也没有印象。
陆明珠还有一个支持陆逐日和林晓红离婚的原因是此人不仅恶毒,而且本性凉薄,在陆逐日下放的第一时间里就火速和他划清界限,陆爱党也是如此,娘俩直接卷走陆家的所有资财,一个转身改嫁他人,一个认他人为父,以大义灭亲为名给陆逐日添了很多莫须有的罪状。
他们在陆逐日的住处放点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
陆家当时挺有钱的,不是小数目。
陆父出国后的前几年,给原身和陆逐日寄了不少财物。
原身出嫁,另派两个儿子回国给她送嫁妆,都没有瞒着世人。
原身和陆逐日相认就代表他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又是人民当家作主,大家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很自然地恢复往来。
后来,陆父觉得自己成分可能对他们有影响,就主动和他们断了通信。
遗憾的是他没料到风波那么大。
再想联系时,国内外的通讯已经彻底断了,根本联络不上。
想出去的出不去,想回来的回不来。
陆逐日位高权重却生性节俭,又不吸烟喝酒,只喝茶,没有其他的开销,再加上有工资供应,陆父给他的财物基本上都攒了下来,最后被林晓红和陆爱党一锅端。
因为林晓红有虐待陆爱国的前科,所以陆逐日没有把财政大权交给林晓红。
发现陆爱国受虐待时他就要离婚,可惜没离成,阻碍他们离婚的就是胡同志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连上面的人都惊动了,出面说和。
原身当时又年轻,虽然对林晓红不满,但看在陆爱党的面子上没有太追究。
毕竟,她只是个小姑子。
而陆逐日本人就像他自己刚才说的,冷心冷肺,心思放在家国大事上,经常不回家,也懒得在意离不离婚,和林晓红变成了长期分居。
也可能是长期分居导致林晓红对他再无感情,走得毫不犹豫。
总之,就是一笔烂账。
这些都是陆明珠最近整理记忆,发现的一些细节。
小说是章奶奶的早期作品,陆明珠看过后没多久就抛到脑后,没有重温过,导致她穿越过来后再回想书中内容,一时之间没有全部都记起来,只记得大概情节,比较细致琐碎的早已淡忘,就是现在也是有的想起来了,有的想不起来。
只恨自己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陆明珠同时想起林晓红和陆爱党的骚操作,多年后冒出来和陆慎、陆爱国争产。
争夺陆父身后的遗产。
虽然不多,因为陆父生前就把重要资产给陆慎了,但剩下那一点也够让陆爱党在国内吃得肚皮溜圆儿,娘俩不要一点脸皮地缠了上来。
偏偏,陆爱党还真就陆逐日的亲生子。
胡同志的嘴巴说不过陆明珠,也知道林晓红理亏,见陆逐日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她心里不大高兴,不自觉地表现在脸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陆同志,林晓红同志也是受到组织教育的好女儿,思想清白,她只是有了自己的孩子难免顾及不到爱国,实在是人之常情,你不能对她太苛刻了。不管怎么说,她给你生了个孩子,你就得给她改过的机会。”
陆逐日不为所动,“有些事可以原谅,改过自新即可,但有些事不能。胡同志,我意已决,绝不更改,你就别再劝我了。”
“陆同志”胡同志真的生气了。
陆逐日抬起眼,目光冷冷,幽幽沉沉,“我最近工作繁忙,无暇归家,更没时间料理这些琐事,你回去问她有什么条件,能满足的我尽量满足,不能满足的最好别提。她愿意带走爱党,我每个月支付生活费和教育费,不愿意带走就把爱党留下,我花钱雇人照顾。”
胡同志还想再劝他,恰逢谢君峣回来。
他拎着陆明珠的相机,走路带风,双眸扫过一直没到进门机会的胡同志,“明珠,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告诉章同志,请他过来帮忙解决吗”
胡同志一惊,“你们是受邀而来的海外华侨”
她知道国家大饭店最近在招待哪些人。
谢君峣长相俊美,笑得斯文优雅“没错儿,敢问同志有什么问题吗我和我女朋友久闻陆同志的大名,特地来探望一二。”
“没,没问题。”胡同志分得清孰轻孰重,向陆逐日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她说“陆同志,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多替孩子着想,雇人照顾哪能比得上亲娘”
陆明珠撇撇嘴。
见她走远,陆明珠进屋去拿自己的大衣,同时对陆逐日压低嗓门说“我听爱国说,你现任的老婆和你丈母娘讨论过玉镯子,我想她们可能是冲着玉镯子来的,知道你们有玉镯子的人多吗好像是听什么朋友说的。”
陆逐日一惊“爱国说的”
陆明珠点点头,“偶然听到她们讨论的,说什么又绿又价值连城,只要爱国不在,玉镯子就是陆爱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