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姜妹妹与敏儿真做一家姐妹
看到最后, 林如海多年的礼仪教养让他克制住了对长辈来信露出嘲讽之意。
但他心中被前面温言激起的些许温情和感怀已经荡然无存了。
岳母想得也太好了些。
而且,都写了这样一封信过来,岳母却还是没有放弃见缝插针地离间他和姜妹妹。
让姜妹妹与敏儿真做一家姐妹的阻碍, 只有姜妹妹计不计较“前事”吗
这话太轻描淡写了。
不但姜妹妹永不会忘了因贾赦受到的苦, 他也不可能会让姜妹妹去做贾赦的妹妹。
贾赦不但觊觎他人妻妾,还三番五次坑害林家, 除非敏儿再生,否则, 他不可能再和贾家做姻亲。
逝者早登仙界,如何还能复生。
岳母此时认错, 敏儿就能回来吗他和敏儿没了的三个孩子就能回来吗
若有机会,他确实可以把黛玉送去贾家住几日, 全了岳母和敏儿、岳母和黛玉的母女、祖孙之情。再多, 就不可能了。
五月二十日。
这个日期在现代被商家营销成一个对有情人之间非常重要的日子, 但在这里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休沐日。
姜宁一手拉着一个女儿在二门处迎接林如海没在大门是因为没来得及,看他出门二十来天,人稍微瘦了点, 衣服上泥土灰尘多了点, 看上去有些疲累, 别的还好, 似乎没伤也没病。
孩子们都想他了, 一口一个“爹”叫得高声
但他这满身土
姜宁把绯玉黛玉拽住,不让她们扑上去“老爷是在书房更衣,还是”
去书房吧去书房,姜宁默念。在明光院她还要费事。
“妹妹的明光院不方便吗”林如海笑问。
姜宁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怕麻烦还折腾她,太促狭了
姜宁想说“不方便”,可今日的事她上午就办完了, 今日习武一小时也已经完成,确实没事了。
好吧。
为这点小事说谎是不值得滴。
姜宁“老爷不嫌多走几步累就过来好了。”
林如海眼中含笑,握了她的手“怎么会嫌累呢。”
绯玉悄悄翻了个白眼。
爹一回来就缠着娘不嫌羞
她看姐姐。
黛玉“爹,娘,我和绯玉先回去了。”
所有借口都用过好几遍了,懒得再想借口了。反正就是爹娘要在一处,她和绯玉且避开嘛。
俩孩子手牵手,一溜烟跑了。
姜宁嗔林如海一眼“我才洗了澡,身上正清爽着。老爷要来自己洗,我是不动手的。”
服侍人洗澡很累哎,现在又热,她不想动出一身汗,也不想再弄一身水。
她更不可能让她的丫头服侍他洗澡了。她不知道他在贾敏那里是怎样,总之她这十年里,从没让丫头们看过他的裸体,倒不是介意他被人看光,是怕她的丫头们不好意思或多想。
再好的主仆情,搀上男人也会不那么纯粹。
她的丫头里又没有袭人一样励志做姨娘的,何必呢。
所以他在书房洗澡换衣服,有小厮伺候他,才是对大家最好嘛
林如海握着她向前,笑道“难道没有人服侍,我连澡都不会洗了”
净房和卧房之间的门开着,姜宁贴近冰山坐,摇着扇子,以抵消从净房里散出来的热气“我让人送林之孝家的过去,老爷见着了没有”
“见着了,已经打发他回去了。”
说完这句,林如海等着姜宁问。
姜宁没问,对着冰山翻账册,不住向外吩咐“跟老爷出去的人人有赏,都赏两个月月例。今晚厨上置几桌酒菜让他们吃,明日可以不必当值了,好生歇一天。一应车、马、轿有磨损的,明日午时之前报上来。老爷带出去的东西收拾好了来报给我。”
等她忙完这一段,林如海才有机会开口“贾家派人来做什么,有什么话,妹妹就不好奇”
姜宁好奇。
但更不想自己找心烦。
贾家的事她从来都是能不问就不问的。如果事关她或绯玉、黛玉,林如海不会不和她说呀。
姜宁换了个方向坐着,正对林如海,依然围在冰山旁边,笑道“老爷想说自然会说。老爷又不会害我,故意瞒着我什么不好的。是不是”
不管他信不信,她这话可有六七分真呢。而且他就吃这一套不是吗
林如海还真就吃这套。
他无奈,简单把贾母信中的意思说了,也不再等姜宁问,便把他的决定也说了。
姜宁贾母想得也太美了
她会管贾赦叫哥她不如从大明宫墙上跳下去好吧还绝不真香
但是“实话说,我还是挺佩服史老太君的。”
“贾家男人混账的混账,糊涂的糊涂,无能的无能,全亏她撑着。”姜宁数着贾家的事,“贾珠的媳妇李氏,似乎便是她说了来的还有贾琏的亲事,不是她极力促成,王家怎么会愿意早早把女儿嫁过去,我猜贾赦也巴不得退了这门亲才好。”
“还有老爷你。”她笑道,“老爷是女婿,是小辈,老爷这边冷淡着,几乎连年礼都不想送了,史太君还能这般放下颜面挽回你,也算是为贾家操尽了心了。”
她倒不担心客观夸赞贾母几句会让林如海改主意。
毕竟因贾家吃了那么多亏的是他林如海,贾母为了贾家,厚着脸皮算计的也是他林如海啊。
荣国公府,荣禧堂正房后半大门内的小院里,王熙凤一摔手,背过身不理贾琏了。
贾琏满面的笑,去掰她的身子“凤丫头好大妹妹怎么真生气了”
王熙凤柳眉一竖,把脸撇过去,不说话。
贾琏便绕着她调笑,一口一个“凤丫头”“大妹妹”。
这是他新娶的娇妻,他从小看着长到这么大,越发泼辣美艳的妹妹,一发起脾气来,真叫人爱到心坎儿里,他也愿意哄着她。
王熙凤一手推他“还是二哥哥,二爷呢,几句话问你半个月,一个字也不肯和我说,这算什么”
贾琏笑道“老太太吩咐了我,不许告诉别人,我也没法儿说。”
王熙凤便问“原来在二爷心里,我是别人呐。”
“那我都是别人了,谁是二爷的内人”王熙凤借机发酸,“是春杏还是云霞”
出身高贵的娇妻,一向骄傲的妹妹为他吃醋,让贾琏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他向后一仰,笑道“她们算什么,不过玩意儿,二奶奶才是我的命。”
“她们不算什么,这可是二爷说的。”王熙凤问。
贾琏略觉不妙。
王熙凤双眼含笑,唇角勾起“我嫌咱们院里人也太多了,一日日只听她们吵闹,不是嫌饭菜就是嫌穿戴。且我近日学着管家,看春杏秋菊都是服侍二爷的老人了,已到了年岁该出去配人。二爷若不抬举她们,我哪日按例办事,二爷可别恼。咱们院里人少几个,不但清净,剩下的人也不至于夜夜盼着二爷,二爷都不去呀。”
春杏秋菊是贾琏十二三岁初省人事时收用的丫头,论起样貌来自然是一二等的好,可已经看了六七年,她二人又并无特别出挑之处,还陆续有了新人,贾琏早腻了。
因此听见是这两个,他反觉得没什么了,还能趁势卖王熙凤一个好,便故作不舍道“二奶奶管着家,小的自然是都听二奶奶的了。我已有了二奶奶,她们去就去罢。”
春杏秋菊两个还不值当他请示老太太、老爷、太太给封姨娘。
一招得胜,王熙凤不再追击。剩下的三个丫头,她且慢慢再计较。
她又和贾琏求一会,闹一会,说“二爷非不告诉我老太太给林姑父都写了什么,我不知底里,若触怒了老太太可怎么好”终于让贾琏松了口,把信的内容说了。
王熙凤听完,大不明白“咱们家又不缺好亲戚,光说我叔叔便日日在上皇身边护卫呢,还有史家、甄家,那些公侯家。林姑父虽是巡抚,也不值当老太太这般的低声下气罢”
贾琏虽也觉得老太太把姿态放得太低了,但他常在外行走,又年长几岁,对官场上的事比王熙凤明白些。
“你叔叔是武官,咱们贾家也是陪太祖皇帝起兵才有如今,可如今天下太平,几家能出你叔叔一位已经难得了。咱们家又没有还能上马征战的人,若想长久,还是得走文臣的路。史家新封了侯爵,到底官位不高。甄家势大又极富,还有老太妃、贵太妃在宫里,偏又只是江宁织造,正经六部的事不好说话。不似林姑父,探花出身,十几年就做到巡抚,官场上同年、同窗、故交无数。若还能和他亲近,将来好处绝对少不了。”
王熙凤听是听懂了,却仍不大认可“原来如此。果然是老太太,虑得比咱们长远。可这些好处有是锦上添花,没有当也不算什么。难道没这门好亲戚,贾家就不成了”
贾琏赞同“我也是这么说呢。”
“可老太太愿意,我不过写封信,又没让我去送,就随老太太高兴罢。”他笑道。
“二爷,你说,林姑父会愿意吗”王熙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