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姜宁却有点没话说。
但解释不通的也就算了,能解释的还是要试着解释。
尤其是她和终夏的关系。
难道林如海这两年一直以为她和终夏已经情投意合,甚至“在一起”了吗
啊
他都脑补了些什么
姜宁用没受伤的手撑着向外挪动身体林如海忙按住她“你别动”
他心中一悔
妹妹才受了伤他不该说那些。
他原本只是想叫终夏来, 问妹妹的伤情,怎么话赶话就说到这了
姜宁顺势搭住他的手, 笑问“老爷能先坐下, 听我说吗”
林如海定定看了她一会,坐下了。
没松开她的手。
姜宁又一笑“我说,我和终夏绝无老爷想的那些事, 老爷信吗”
林如海能分辨出来, 她这句绝对不是说谎。
他心里的气忽然泄了大半“我我那不过是气话。”
“老爷的话不真。”姜宁不让他躲。
这件事一定要说明白。
虽然真的有, 她可能也不会承认但现在没有就是没有。她不心虚。
她不能让他继续误会终夏。
林如海反握她的手, 摩挲了半日,抬头看她“真的没有”
“一桌吃,一床睡是有,但若说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轮流做凤凰,颠倒偕鸾帐”姜宁慢慢念着唱词, 一边笑,“这是没有的。”注
林如海的心弦松了紧,紧了松,听她细语念唱段更觉得折磨至极。
幸好, 她说没有。
“老爷信了吗”姜宁笑问。
“信了。”林如海被她磨得没了脾气,“信了。”
姜宁心里一松。
好,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剩下的能不能说开就随缘吧。
她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倒难为老爷这般大度, 能容我与她日日同床,交颈共欢”
因为终夏是女人,就算真和她做,也没有能入她的身体,所以他能忍下不发
如果终夏是个男人
姜宁选择不去想这危险的可能。
或许他只是稍觉怀疑,但并不确定,也没有实证,只是借吃醋发挥一下。
林如海稍稍用力,捏她的手,没答这话,却问“妹妹哪里听来的这些艳曲歪话”
姜宁笑问“那些西厢记牡丹亭,乃至金瓶风月鉴,还有今世人写的风月话本,老爷也没少和我看呀我看些别的怎么了戏文上听了一句半句也不行”
林如海闭上了嘴。
姜宁赢了一句,不再追击,只向他确定“金丝软甲我已经借给她了,老爷总不会让我再要回来”
林如海“自然不会”
妹妹真是,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他仍有十分不解,但询问的语气平和了许多“妹妹,穆夫人已与我细说了你当时的情景你为何不听终夏安排,先行回来,让她率人断后便是”
姜宁思索了几分钟。
她在想,她能让林如海明白她吗
尽力试试吧。
她反问“如果是老爷率众遇敌,敌众我寡,属下请老爷带人先逃,他们来断后,可老爷明知断后的人几无生还的希望,若老爷留下激励士气,却有杀尽敌寇的可能,老爷会怎么选”
就算觉得属下和奴才为保护他死了也应该,他难道真的会抛下众人逃命
他是这样的人吗
“身先士卒”不是值得赞许的精神吗
他会愿意自己是个畏缩逃跑的怂蛋吗
回答已经到了林如海嘴边,他却不想说。
他只问“可妹妹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姜宁问,“穆姐姐不是女子”
林如海“可妹妹又非将军”
姜宁笑“可出城哨探是我要去的,他们都听我命令行事。”
林如海“可妹妹是不是忘了,你是孩子们的母亲”
他又有些激动,还想再说,却被姜宁一句话打断“那老爷不是孩子们的父亲”
“只许老爷为大齐中毒涉险,不许我与同袍并肩作战”她理直气壮,越说越大声
林如海不懂就不懂好了
做了母亲怎么了做了母亲就要全然抛下自我,一切以孩子们为先吗她就不能为了自己的心赴一回险她是姜宁,不只是“林绯玉和林黛玉的母亲”“林如海的夫人”和“林家太太”
起码她这条命是她自己的,不是孩子们的,更不是他林如海的
她当时做好了会死的准备她没觉得自己一定能活
她已经尽力给绯玉铺平路了。
只是不能对他说。
姜宁松开林如海,抽回自己的手。
她累了。
好想睡觉。
终夏怎么还不回来不会现在就要去西宁军报道吧
现在可是晚上。
林如海手中一空,忙去再找姜宁的手。
姜宁又被他握住,没再挣脱,睁眼笑问“老爷多久没睡了”
林如海鼻尖发酸“没多久”
“昨晚没睡”姜宁问。
“没睡。”林如海承认。
昨夜睡前接到军情,两个时辰后他便安排好一切赶回来了。
“今日吃了几顿饭,都吃了什么”
“早饭午饭都好生用了”林如海没细说他吃了什么,急行赶路,不过是干饼和淡汤,“晚饭还没来得及。”
“那快用晚饭。”姜宁叫人进来摆饭。
林如海忙道“我去外间吃,别熏了你这里。”
姜宁让人摆在临窗炕上“我猜老爷明日就要走了,多让我看看吧。也多看看我。”
十三年走过来,也不算容易。
红颜弹指老,凡人的一生长度有限,她昨日虽侥幸没死,还能再活几个十年,再看几次这张脸
林如海没再坚持要出去吃饭。
丫鬟们开门放桌,忙忙碌碌。
林如海仍舍不得松开姜宁的手,问出一开始就想问的“妹妹的伤到底怎么样穆夫人说不太严重,可腿都断了,这”
他轻咳一声“终夏怎么说”
他是臊得慌。
但论医术,他还是更信终夏。
终夏若调去西宁军,谁还能贴身照顾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