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的魔物是薛沉景力量的来源, 他十岁时吞下的第一只魔物,是一只透明的像花朵一样的生物。
那一年天灾不断,先是地震, 后又是暴雨,暴涨的地下水从地裂中涌上来, 淹没了大片的农田和住宅,饥荒和瘟疫带走了数不清的生命。
不过,薛沉景并不知道外界的苦难, 他的父母是富甲一方的豪商, 底蕴深厚,不会因为这一年的困顿就倾塌。
他和哥哥跟着父母外出施粥, 十岁,他们已经可以帮父母做一些事,因为从小就练着一些强身健体的武术,手臂很有力量。
薛明渊挽起袖子, 守在一个锅炉前,为排队的流民发放馒头和粥。薛沉景原本不爱做这些事,但是听着外面时不时飘来的感激和夸赞, 他便也想要做了。
他打滚撒娇地央求哥哥许久, 薛明渊终于受不住,让出身体的控制权。
让前叮嘱他道“打粥前先用勺子搅一搅, 别打得太稀, 也别太干了, 每个人的分量最好保持得差不多,不要厚此薄彼,要是他们吃完了不够还想打,便叫他们再去重新排队, 不能让人插队,不然容易生出混乱。”
薛沉景乖乖地听完,满口应答,掌控身体后也照着他哥说的那样,打粥前搅一搅,不干不稀,每个人分量差不多。
但他打了一会儿便觉无聊,不明白这些流民为了一口没滋没味的白粥就这样感激涕零,他左右看了看,偷偷将怀里母亲塞给他们饿了垫肚子的糕点丢进粥锅里。
哥哥又没说过不能往里面加点佐料,加点糕点进去,应该会更好吃吧。
糕点入粥锅,很快便化开。他打了一勺进前面排队的流民碗里,那人端着碗走到旁边去,捧着碗小口地喝了一口,一下瞪圆眼睛,不顾烫地又猛灌几口,好似喝的不是粥,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薛沉景看着那人欢喜的样子,心中十分得意。
前面几人都闷声吃了,随后有一人打了粥,喝完一口后,惊喜地叫起来“这粥是甜的,这锅粥里有糖”
这一声叫喊就像是一粒水珠落入油锅里,顿时炸出噼里啪啦的响,原本几处施粥的棚子井然有序的队伍顿时乱起来,所有人全都往他这里涌来。
那些本来排在这里的人担心被人抢走甜粥,再顾不得排队,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拿着碗直接往锅里舀,甚至有人被挤掉了碗,便直接用手往锅里捞,白粥里很快见了血。
薛沉景被吓到了,他被身边的护卫一把抱起,冲出人堆里,抱到安全地带。
他一脸懵懂地坐在护卫手臂上,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一点加了糖的粥,就变成了抢食的疯狗。
这一锅粥被打翻,很多人受伤,哭声震天。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人们从感激薛家施粥,变成了咒骂他们,一个个看他们的眼睛里都含着怨毒,开始不顾一切地冲撞护卫,去抢夺棚子里剩下的物资。
薛沉景看着淹没在流民堆里的父母,唯一守在他们身边的两个护卫被践踏在地,外面的护卫挤不进去。
父亲被他好心发放到流民手中的的陶碗砸破了头,母亲的衣裙被撕裂开,薛沉景终于害怕地大哭起来。
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响应了他的呼唤。
那些透明的,像花朵一样的生物从地底飘飞出来,宛如逆流的瀑布,升空的天灯,越来越多,它们聚集在一起,最终凝结成一朵城楼那么高大的东西,轰隆一声砸到地上。
它柔软的肚腹里响起哗哗水声,周身有透明的飘带伸出来,掀翻包围住父母的人群,杀了那几个伤他父母的人。
哗哗水声惊住了在场所有人,人们叫着洪水冲来了,开始四散逃离。
但看在薛沉景眼里,这分明不是什么洪水。它有着圆润的头颅,细长的须子像仙女的飘带一样飘散在空中,分明漂亮极了。
漂亮的飘带缠绕到他身上,却想吃了他。
薛沉景被害怕的护卫扔到地上,被飘带一层层缠住,拖进了那东西的身体里。那东西带着他四处冲撞,当真便如洪水一样冲垮了许多地方,逃出城外。
这是薛沉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他本能地知道,如果不吃了它,便会被它吃掉。他张开嘴,一口一口狠狠啃在它身上,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撕下来便往肚子里咽。
这东西有毒,他的意识开始混沌,到最后,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意识当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死。
等他再次醒过来,身体里便多了一样东西,那些透明的拟足从他周身延伸出去,一开始并不十分听话,后来才慢慢被他驯服。
从那以后,他开始吸引来越来越多的魔物,开始做梦,梦见前世,前前世,梦见每一世凄惨的死亡。
他和薛明渊渐生嫌隙。
在某一次,薛明渊掌控身体时,找去了一座有修士隐居修行的道观,他想要借助那修士的灵力,布下诛魔阵杀他。
可惜,那个修士的心境并不如他想得那样坚韧,对方在察觉到诛魔阵可能耗尽他的修为时,就产生了退怯之心。
修士抽走灵力,诛魔阵崩,薛沉景重获生机,终于再一次切实体会到这个哥哥对他的威胁,他将薛明渊囚入心海,再没有放他出来过。
他的力量随着吞噬的魔物而增强,才能压制住薛明渊,才能在每一个生死的瞬间,获得活下去的机会,才能找回他遗失的东西。
诛灭与他共生的魔,无异于自断臂膀,自绝前路。
薛明渊持笔写了一整天经文,心海里的人都很安静。
他并不讶异薛沉景的选择,看来这一个主人对他来说,也并非那么难以割舍。
薛明渊默写完启蒙的基础经文,直到写到引气入体的篇章,这些经文想来已经足够。这座别院主家的孩子若是成功引气入体,便会有仙门来收他为徒。
鹤师兄扇经文已经扇得累了,趴在一边打瞌睡,偶尔被雷声惊醒,便抖一抖翅膀,再扇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