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栖无辜地说“这不是都在猜嘛,既然是无责任猜测,还那么讲科学干什么。”
“你说的好有道理,让我很想打你。”白元槐说,“猜也要讲究基本法,你这完全没有可能,排除。”
风栖发出快乐的笑声。
不过白元槐突兀地沉默下去,风栖以为他生气了,又软声软语地说“我真没想耍你,就是瞎扯,阿槐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突然想到那个疯子男的在末世之前应该也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吧,他可能和我一样,拿着一份工资,为一个老板干活,每天最大的烦恼的就是吃什么看他的年纪,也许还会有个老婆孩子什么的。”白元槐的声音低沉下来,“其实我从那天遇到他的时候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阿栖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在鲜花和掌声中长大的孩子应该不会理解我这种感觉就是怪矫情的,那天见到那个男人,我忽然产生了很强的代入感。”
风栖说“阿槐”
“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怪你们啦,他一看就是个疯子,想杀他是完全没错的。”白元槐笑着说,“就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突然理解了另一个普通人的极端选择而已,毕竟我和他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那种不高尚也没什么门路的普通人,末世来临后我运气太好了,好到我还没来得及面临他那种选择,就被地下城和时哥给救了,但是如果没有他们呢如果我觉醒了他那种特殊能力,我能保证自己不会变成他那样吗我不知道,阿栖,也不怕你笑话,我就算变成二阶进化者了,我的心态也还是那个汲汲营营的小市民,不是只有实力普通才叫普通人,我这种人就算变得再强,其实也还是普通人罢了。”
风栖没有说话,时寒黎独自飘在一边,白元槐看不见她的脸色,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他干脆就继续说了去。
“人和人真的是不同的,我现在能和你们看起来打成一片,是因为你们在向下兼容,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中龙凤啊,要是在末世之前,打死我也不相信有朝一日我能和你们这些人成为伙伴,现在发生了,不是我牛逼,而是我幸运,以及你们好心,而那个男人可能是因为不够幸运才变成这样,又或者是他性格本来就这样,只是末世放大了他这方面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甚至不够了解我自己,在那个选择没有到来的时候,我也不敢确定自己会怎么选。”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白元槐显得很不好意思“我说这些真不是在指责你们,我不了解自己,但我看人还是挺准的,你们这些人,呃,殷大佬除外,除了他之外,你们哪怕面临这种选择,也一定不会变成那个男人那样的,我绝对相信你们,我就是不太相信我自己。”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槐。”风栖柔声说,“你不用感到抱歉,是我该说声对不起,我太想当然了,作为朋友,忽略了你的感受。”
“啊倒也不用道歉,人对没有经历过的事总是很难感同身受,我理解的,我也没有那么愤世嫉俗,觉得全天下不理解自己的人都有错,我到底在说什么”白元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你懂就好,两个男的说这些怪肉麻的,你看时哥都干脆不参与我们的话题。”
时寒黎侧了下头,表示她在听。
水下这么安静,白元槐的话很清晰就能传进耳朵里。
“说出来挺好的,阿黎不会在意。”风栖说,“你说的没错,人对于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很难去理解和想象,我之前的确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以后会注意学习的,你也提醒了我,这个世界很复杂,人也很复杂,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白元槐嘿嘿笑了两声,琢磨了很久的问题终于说了出来,即使全身承受的大气压让他感觉好像有上千个大汉在同时给他按摩,他还是感觉轻松得仿佛要飞起来了。
他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话,他真的觉得这些人愿意带着他,时寒黎甚至愿意亲手帮助他进化,这都像是天降恩典,他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值得这些大佬惦记的地方,所以他们带着他逃命,就只是因为好心,他太在意他们了。
他当然可以选择像以前那样,自己心里想什么全都隐瞒起来,展现出来的就是笑脸吟吟打工人,用打工人的素养去讨好任何人都不会太失败,但他觉得,这些人想要的不是只会讨好的马仔,一旦进入人类的栖居地,他们振臂一呼会有数不清的马仔出现,而且按照他的感觉,他们不是在以对待马仔的态度对待他。
是伙伴,是队友。
既然这样,那他就不想隐瞒他们,反正他身上没有什么可图的,就算因为说真话被抛下了,他也不会怪他们。
“我再强调一下,我真的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每个人所站的立场不一样,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你们真的很好很好,我很珍惜你们才会和你们说这些。”白元槐认真地说,“人生在世就求一个无愧于心,我瞒着你们心里不安。”
“别想太多了。”风栖说,“说实话,我也不是生活经验多丰富的人,很多事也是末世之后才逐渐明白的,你也是我的老师啊,阿槐。我其实现在还有一些事没想清楚,你愿意这么教我,实在太好了。”
“阿栖”如果这不是在水下,流泪的代价太大,白元槐保不准会不会上演一个眼泪汪汪。
时寒黎从头到尾听着他们说话,心中倒是产生几分感慨。
别的她不做评价,风栖有一句话她倒是深表赞同,那就是世界很复杂,人也很复杂,她从前想过要不要和正常人多相处一下,了解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一直没有那个时间,现在她的确了解到更多的人了。
还没等她细想,她忽然敏锐地感到耳麦里有一个人的呼吸频率发生了变化,是程扬。
她立刻在海中翻转身形,对其他两人打了个手势,那边的温情脉脉马上消失了,他们跟上时寒黎,三人向上方游去。
“现在刚过去了四十分钟。”白元槐轻声说,“看来那家伙决定铤而走险,尽早行动了。”
他们在水下,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作战的声音响起,李慕玉的爆喝,程扬的怒吼,以及殷九辞的冷笑接踵而至,时寒黎急促地说“小心他能吸人能量”
那边暂时无暇回复,三个人如同三条出击的大白鲨,向上迅猛地游去,等距离水面还有一二十米的时候,程扬的声音响起。
“时哥,抓住了”
然后是殷九辞冷漠慵懒的声音“会隐身,能吸人又怎么样,在我面前,他根本碰不到我们一根手指。”
当时在岛上的时候殷九辞不在,他也能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诡异能力,早就对此有过估计和预防,他的能力可以范围笼罩,一张巨网直接将整艘船罩起来,让他无路可藏,完全是这人的克星。
时寒黎问“真是他”
“是,时哥。”李慕玉说,“他现在已经被捆住了,但还是隐身状态。”
“不要靠近他,我马上到。”时寒黎说。
她对身后比了个先行的手势,然后再次加快速度,到了这个地方已经不会再迷失方向了,他们两个能找回去。
如同游鱼出水,时寒黎单臂撑住船舷落在船上,她踢开脚蹼,一路取下面镜和氧气瓶,到达几人面前的时候,微长的发丝上还在滴着水。
李慕玉看了她一眼,眸光一凝,又快速地撇开了头,极力清空在这种时候出现的不合时宜的念头。
但是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
潜水服这种接近紧身的衣服很容易勾勒出人体的线条,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地方都会格外凸显出来,时寒黎的身形比起其他男人来说纤瘦许多,肩膀也削薄,明明衣服遮掩得这么严严实实,但就是就是说不出的色气。
李慕玉猛地拍了自己的额头一把,发出啪的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她默默地盯着前方,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时寒黎望了她一眼,见没有什么事就转回目光,看向被紧紧捆在角落里的透明东西。
那是一张熟悉的墨绿色的网,上一次时寒黎见到它,是在和托帕的决战中,这东西凝殷九辞全身的毒素于大成,连托帕都能捆住,更何况一个男人。
三人都很听话地保持着一定距离站着,时寒黎走到他们面前,盯着这团透明的影子。
“还不出来么”她问。
沙哑冰冷的声音传出来“有种就直接杀了我,你过来杀我啊,是不敢吗”
“时哥别听”
李慕玉的声音还没出来,就见眼前寒光闪过,只听咄的一声,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入透明影子旁边的甲板上,只剩下刀鞘露在外面。
“想杀你,还用不着我过去。”时寒黎从空间里取出一把枪,指向网中的虚影,“想清楚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