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不下时,手边电话震动,盛穗低头,是周时予发来的消息。
周马上到
想回消息时,对面的许言泽突然转换话题“电话里吵架那次,妈后来哭了很久。”
“后来她几次问我,是不是对你很差,所以你才随便找个人结婚。”
盛穗微愣,没想过母亲在她不知晓的时候,居然还会自我检讨。
“这件事我会自己去说,”她主观抗拒别人插手她私事,起身想离开,“我送你回去。”
“所以呢,”许言泽执拗地抬头看她,“你这么着急结婚,是为了逃离家里”
盛穗脾气再好也有些不耐烦,起身离座“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
她话未说完,余光出现的熟悉身影让盛穗生生停下后半句。
来往人群中,推门而入的男人鹤立鸡群,周身自带舞台灯光般,入场即吸引所有人目光。
简约纯黑的西装难掩矜贵气质,周时予进门视线落下,迈着长腿目不斜视地走来,最终停在起身的盛穗旁边。
“看来你们已经交涉完毕。”
如上次一般,男人俨然将她身旁的许言泽当空气,侧目朝盛穗笑了笑“晚餐预定时间在七点,先去附近逛逛么。”
加上在医院,屡次三番被无视的许言泽脸色阴沉,手拍桌面引来旁人围观,冷冷道
“你谁啊。”
盛穗皱眉要出声,就见周时予居高临下地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
男人语调温雅有礼,简直和许言泽有天壤之别“你只需要记住,我是她丈夫。”
许言泽蹭地起立“你”
“许言泽,别再闹了。”
第一次大庭广众下叫弟弟全名,盛穗当着许言泽的面,拿出手机给于雪梅打电话、占线后又发送短信。
不过两三分钟,她果断利落地安排好一切,处于安全考虑,提出要送许言泽回家。
男生起初臭着脸拒绝,盛穗想劝,旁边的周时予则一句轻飘飘地“也好,不会耽误我们约会”,许言泽才梗着脖子改口答应。
咖啡馆距许家很近,穿过几条小巷就能瞧见,周时予开车过去反而找不到位置停车,于是三人选择步行。
于雪梅收到短信,早早在楼下等人。
不过半月没碰面,盛穗再看见母亲只觉恍如隔世。
远远望着女人第一眼关切目光落在她身边的许泽言,心里也再无波澜。
她曾经紧紧拉拽不肯放手的纽带,现在似乎变得无足轻重。
并非求而不得的被迫释然,而是她主动放手后,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的豁然开朗。
相比她的心情微妙,于雪梅则是肉眼可见的窘迫。
尤其再看见盛穗和周时予同来,向来强势的女人居然有几分局促,嘴上仍不服软
“还以为你结婚以后,就再也不联系你妈了呢。”
“你是我的母亲,我不会这样对你。”
盛穗想起海滩那晚,于雪梅电话里对周时予的撕心裂肺,下意识侧身挡在男人面前,严肃道
“但前提是,你会给我丈夫足够的尊重。”
习惯女儿的顺从,于雪梅冷不丁被当面驳斥,高声“你才结婚几天,了解对方是什么人吗,胳膊肘就迫不及待向外拐了”
“我是你妈,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害你、但我不会;我不让你随随便便结婚,难道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没有随便结婚,我丈夫也没有。”
耳边是母亲接连高声,盛穗却在想,人作为感情动物,情感上不可避免地会有偏心。
就像是于雪梅在她和许言泽之间做出抉择,现在她的情感天平在母亲和丈夫之间,早已悄无声息、却压倒性地倒向周时予那边。
她平静望着发怒的母亲,语气淡淡“我不会强求你祝福,也希望你不要先入为主地认定我的婚姻会失败、更不能毫无凭据就怀疑判罪。”
四目相对,她还是决定要说“我丈夫没有责任、也不应该接受你对他的人格贬低。”
周时予全程安静地站在盛穗身后。
他垂眸,一言不发将女人所有的表情、动作、甚至情绪激动时加块的呼吸起伏,都分毫不差地收进眼底。
盛穗这样柔软细腻的性格,时而让他忧心。
不知是否由于小时候挨打,但凡遇事时,盛穗的第一反应总是通过顺从与笑容来规避、尽可能的减少冲突。
为此,她会下意识地忍下心中不快,宁可满足对方的无理要求,也想避免争端,甚至还会事后进行自我检讨。
周时予相信,盛穗在许多事上选择妥协,并非看不懂身边或主观或无意的恶意,只是成长经历让她没学会如何同恶意与伤害共存;
于是,规避和忍让反而成为她最熟练的自我保护机制。
说句时下流行的话,盛穗在周时予看来,哪怕是面对作为丈夫的他,都有些讨好型人格。
即便如此,现在的她选择主动站在母亲面前,为他挺身而出。
并且用温和却足够坚定的语调告知对方,需要给她的丈夫一份赢得尊重。
余晖落尽暮晚霞,层层云际尽数染,周时予垂眸,望着身高差他大半头、仍始终护在面前的盛穗,心想他如何才能不动容。
直到和于雪梅不欢而散、女人转身和儿子上楼消失眼前,交战一番的英雄才归来回身。
纤瘦高挑的女人仰头站在他面前,眼尾因为争吵还泛着点红意。
周时予伸手要牵她的手“步行去餐厅需要十五分钟,要不要走过去”
被男人笑吟吟地注视着,盛穗实在不懂,哪有人被骂还欣然愉悦的。
她乖乖伸出手,不解看人“你为什么在笑”
“因为能和你结婚。”
傍晚微凉的风拂过面庞,周时予牵住她的手放进口袋,目视前方新春中葱葱郁郁的生长的青绿,黑眸满是柔情,
“更因为,我的太太有在很认真地爱护我。”
两人牵着手脚踩落日,不紧不慢地逆着人流前行。
盛穗从前不喜欢逆行,总觉会被迎面人潮推搡、会被每个路过的人扫视一眼。
但这些隐隐不适应,好像都因为身旁另一人的存在,尽数消散不见。
走在红砖瓦地,盛穗望着不远处的欢快热闹的草坪公园。
今日应当是有庆贺活动,悠扬音乐随风飘来,宽阔场地内,有不少孩童和年轻情侣在尽情地玩耍、舞蹈。
盛穗笑看着嬉闹人群,心底隐隐生出几分羡慕,轻声“其实今天我能说出那些话,不是因为勇敢。”
“而是因为有你在我身后。”
身旁的男人身形微顿。
盛穗随之停下脚步,侧身,仰头朝男人嫣然一笑“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所以很多事情不再害怕。”
橙红色的夕阳余晖洒落在她姣好面庞,周时予深深望进她莹润笑眼,听女人眼底含笑地一字一句清晰告诉他
“周时予,我是不是没告诉你。”
“你是我二十七年里,第一次真正拥有的底气和安全感。”
如雷的心跳震耳,仿佛下一秒就要自胸膛炸炸开。
想吻她,可哪怕深吻,也不能够平息唯有他一人知晓的鲸波鳄浪。
而掀起惊涛骇浪的女人,对此毫无察觉,笑言后又再次看向眼前的喧闹广场,澄澈眼底倒映着其中人群的笑逐颜开。
喉结滚动,周时予压下反应心绪,沉沉柔声问“想去吗。”
盛穗没听清,回头看他“嗯”
抬起她细白柔软的右手,周时予低头落吻在她手背,想起他曾打听过、盛穗大学最常看电影的其中台词,笑意淡淡
“ i take you to the dance”2
我能与你共舞一曲吗
这部电影名叫爱你,罗茜,在国内从未流行过。
但没关系,她一定能听懂。
果然话音落下,盛穗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便背灵动而鲜活的笑意替代。
她点点头主动靠近,踮起脚尖凑到周时予耳边,在欢动悦耳的曲调声中,轻声给予答复
“better te than never”
迟来总比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