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 周时予看向拥抱时、掉落在地的光碟,轻拍着盛穗后背
“要带它回去么。”
长久的拥抱结束, 盛穗双脚掌着地, 舒缓的痛感让她长出口气,低头垂眸。
一路被她小心翼翼保护着,生怕磕碰的光碟, 现在不仅盘身碎裂两半,连盒子都爬满细长裂纹。
像极其中所记录、周时予过去满是泥泞与伤疤的过去。
“丢掉吧。”
良久, 盛穗听见她这样回答, 蹲下捡起光碟透明盒, 自言自语般低声“我不想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你。”
她深吸气, 正欲起身时黑影压下,温热有力的大掌和手臂从她腿弯穿过,轻松将她打横抱起。
盛穗抓着光碟, 不方便环住男人脖子,人不由往周时予怀抱里缩了下。
见她动作是下意识的依赖,周时予勾唇低声笑了下, 拖着她细月要向上掂了掂“你看, 这样我们谁都不必弯腰或踮脚了。”
“穗穗, 我会找到让彼此都舒服的拥抱姿势。”
盛穗闻声抬头,在撞进男人眼眸前被吻在额头,温热一触即分“你只要再多分我一些耐心就好。”
“好。”盛穗向来对周时予最有信心, 也知道整件事里、她才是唯一的短板。
垃圾桶里丢掉光盘,她默默将头埋进男人胸膛, 耳听白衫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轻声“对不起啊,要是我再强大些就好了。”
强大到能够保护他就好了。
周时予稳稳抱着人沿海岸线走, 身侧是白日最后的春光坠入海天分界线,岁月静好,只觉得胸腔要被溢满的满足涨破。
他们在昼夜交接时接吻相拥,或许他们就会日夜相伴到生命尽头。
暮色漫上,周时予感受着脚下时而尖锐的礁石,不免心疼起怀里爱人踮脚抱他时的疼痛,沉沉道
“穗穗,不要道歉。”
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很快,两人回到低调奢华的阿斯顿马丁车上。
盛穗拉开副驾驶座车门,进去就发现两个座位之间的卡槽里,有一个扁扁的长方体黑软盒便携式胰岛素冷藏盒。
她对这个再熟悉不过未开封的胰岛素对温度有特殊要求,需要储存在28摄氏度的恒温空间。
从前盛穗都把胰岛素放在冰箱冷藏,婚后搬出去,就放在周时予事先买好的小冰箱里。
沉默着,她拿出冷藏盒打开,果然看见被冰袋包裹的胰岛素笔,以及配套针头、酒精棉片、血糖仪和测试纸。
“”
早晨出门走的急,她没带包、也自然忘记带胰岛素,所以她直到天黑也不敢吃饭。
可这件事她分明电话里才说,周时予又是怎么知道
余光瞥见盒子表面的一根猫毛,盛穗几秒后恍然地无奈摇头。
家里养猫、自然处处都是监控摄像头
这也就意味着,从她清晨早起,到起身被平安“骗”去书房,再到恍恍惚惚吃早饭,甚至于匆忙出门而没带放药的背包,男人都在监控录像里,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之后怎么找到她,也只要找个人全程跟在她身后,再一个电话就能得到答案。
周时予实在是太聪明的人。
“我想翻你包不太礼貌,就从家里拿了新的。”
单手开车的周时予在旁出声,盛穗注意到,男人没带表的左手搭靠在车门扶手、恰好压盖住疤痕,目视前方“饿的话,可以让田阿姨提前准备饭碗;不饿就回家再弄。”
“麻烦田阿姨吧。”
盛穗不想周时予太辛苦,低头发短信时,忽地意识到在面对生病的爱人时,她和周时予相比之下的浅薄。
半自嘲地摇摇头,她突然想到上学时,老师老生常谈的一句话。
最可怕的不是聪明人、也不是刻苦生,而是那些本就天资聪慧的学生,比你还努力千百倍。
带着几分愧疚,以及自小对“笨鸟先飞”理论的深信不疑,盛穗回家换洗后,就在客厅沙发上查询相关“双相情感障碍”的相关资料和书籍。
读书时,她就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类学生成绩不算最顶尖却一直优异,从不偏科还乖巧省心,下发的练习题再基础,都会听话地再做一遍。
此时此刻,盛穗几乎是拿出备战高考的态度,利用网络找出书单和几篇论文后,行动力极高的立刻列出阅读计划表。
她全程太投入,以至于周时予喊她几次未果、不得不亲自过来时,盛穗都毫无察觉。
镜片倒影冷白的屏幕内容,周时予黑眸在她密密麻麻的书单扫过,温声
“穗穗,打针吃饭了。”
“嗯啊好的。”
十分默契的,两人在饭桌上都对白天的事闭口不谈,连带着那幅画、那本日记,以及这两天的事都自觉规避。
冰箱里备好的午餐没吃,不好浪费,周时予晚上只简单新做了一荤一菜一汤。
给盛穗舀汤时,周时予询问道“上次说的血糖监控仪,明天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盛穗的确还有别的事要问,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好。”
周时予大概错把她的犹豫当作害怕,柔声安抚“市面上的几款我都试过,最后选定的dex g6,佩戴过程基本没有痛感,防水和蓝牙连接也不错。”
盛穗听男人流利说出使用感受,微微睁大眼睛“你试过什么时候”
周时予熟练将蒜香排骨剔骨,夹肉放进盛穗碗里,自然语气像是在说日常小事“嗯,市面上出新款,我都会试试。”
见爱人依旧表情惊讶,周时予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放心。”
“如果会痛,我不会忍心让你去试的。”
盛穗有一时的失语。
周时予根本不是糖尿病患者,却在他们没结婚、在她并不认识他之前,把她没考虑过使用的仪器,都替她试了个遍。
甚至连他创业后,投资至今的第一个项目,都是关于糖尿病的药品和器械研究。
盛穗放下筷子,又挨过漫长几秒,听见她哑声响起“你还做过些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
从平安到田阿姨、从z到成禾、再从小巷画作到日记本周时予究竟还瞒了她多少事。
“大概还有一些,”周时予的答案模棱两可,“可能我也不太记得了。”
为什么会记不得
是不是梁栩柏说的那些电击疗法、夺取了男人的部分记忆
这顿饭注定是吃不下去了。
既然无心吃饭,人又不能总饿着,那就吃些别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