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2 / 2)

这是景和帝万万不能忍的。

前朝为什么会被灭国除了重庶而轻嫡得罪了太子外家之外,还有就是赋税,徭役极其严苛。

大梁开国皇帝吸取教训,修改了税法,考中秀才者,免税五十亩地二十年,举人是免税一百亩地四十年,而进士,则是有四百亩地终身免税。

虽然实施的过程颇为艰难,遭到了不少权贵的反扑,但的确有效地遏制了达官显贵广置田地的风气。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规矩的地方就有人试探,走擦边球,既然必须交税了,那就隐瞒田地的等级和亩数,好歹能多捞一笔是一笔。

从景和帝的父皇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弊病,先皇汲汲营营铺垫几十年,到景和帝这里,再有四五年,便可以彻底结束了。

古代这些人啊,逃税避税的法子不比现代人意识差,这手段,简直是六六六啊

从思绪中回神,就听到碧水附和,“可不是,满宫谁不知道柳妃娘娘宝贝二公主宝贝得紧,何况二公主也是真的可人疼,身子弱,时常有个大病小灾的,也从来不说委屈,不哭不闹的,二公主这些日子本就因为迁宫闹的睡不好觉,好容易好些,又被程贵仪手底下的人吓着了,不生气才是怪了”

说着,碧水悄悄地觑了一眼周宜然,见她心情不错,便道“主子,您过了今年五月,就满十八岁了,且您已经上了正三品,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子嗣的问题了”

闻得这话,周宜然一愣,生孩子

见周宜然还在神游天外,碧水急了,以为她还想拖着,忙道“我的小祖宗哟,不是你之前说过不满十八绝对不生孩子的吗我们姊妹几个也信了,毕竟这话府医也曾经说过,可现在再过小半年,您正正好好满一十八,这宫里的女人,子嗣才是最重要的,你看看那些被送到皇庙的太妃,不都是没有生养过的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就是怀上了结果小产了,人家还会酌情处理呢”

周宜然哭笑不得,她就是思考一下怀孕生子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就被碧水这家伙解读成这样

忙打断她,“停停停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就是发一会子呆,你竟给我说了这么一箩筐子话,我只是在想,男孩儿好还是女孩儿好,什么月份受孕会让自己在生产之际不遭罪罢了。”

碧水松口气,不假思索地便回答道“第一个孩子嘛,自然是男孩儿好,但这也不是您能决定的,若说什么月份不遭罪,那自然是生在四五月份,不冷不热的,坐月子也遭罪少。”

然后,她摇摇头,看样颇为遗憾,“可这,也不是您能决定的。”

周宜然一噎,还真就是这样,但如果不刻意避孕,在危险期同房的话,受孕几率应该会很大,但也得靠运气。

赶忙转移话题,“话说这几日钱嫔倒是安分的很,没闹出来什么,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安静了,不像她啊”

碧水提到她便是一肚子气,上上回好好儿的正宴被她搅和了,上次的元宵节灯会又因为她动了胎气,好好的灯会也是草草收场,更可恶的是,她竟然把动了胎气的屎盆子,扣在了周宜然的脑袋上,说什么八字相冲。

都说一孕傻三年,在场的人简直对她的智商不忍直视,景和帝实在被她惹得不耐烦了,当即就找来了钦天监的监正,结果证实什么事儿都没有,也是在那之后,就将她禁足在雪琼阁的。

“谁知道呢天儿也暖和了,抢别人的碳怕是也用不上了,消停了呗”

良辰将一盘子切好的苹果端了进来,笑骂道“你这丫头,倒是促狭的很,在外面你可管住了嘴,别让那位听到风声,不然可有你受的那位可不是什么大气人儿”

不然也干不出来抢人份例的事情。

碧水吐吐舌头,俏皮的很,“知道啦知道啦,什么话在这儿说什么话在外面说我还不晓得嘛安心吧”

良辰在宫中浸淫多年,她说的话碧水还是能听得进去七八分的。

“行了,你们两个,三日后就是花朝节,有这功夫在这儿耍嘴皮子,还不如现在就去替你们主子我备好衣裳首饰,让我好在那日艳压群芳。”

良辰自来心灵手巧,话题到这儿她就有话说了,“奴婢瞧着最近碧桃新做的那身桃花裙不错,”说到这儿她摇摇头,“不成不成,咱们这儿地处北方,桃花少说也要四月末才能开,不应景儿还是穿那套殿中省前儿送来的那套迎春花的吧,料子也实属上乘,花样儿也新鲜,明儿奴婢给主子梳个飞仙髻,随便挑几样时兴的首饰插上,定然好看得紧。”

周宜然含笑点头,“知道你心灵手巧,待花朝节那一日,我就全赖你梳妆打扮了。”

良辰也笑,“奴婢定然保证主子在那日艳压群芳。”

碧桃刚刚收拾好库房,循着笑声,走了进来,“好哇你们两个,我在那儿辛辛苦苦登记入账,你们两个可倒好,在这儿谈天说地呢真是欠收拾了”

碧桃作势要上去拧她们二人,两人连忙告饶,“可别,我们这是在商量主子花朝节那一日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好呢碧桃你可别乱冤枉人”

“原是这样,那倒是我的不是了,今晚给你们两个加个菜,我自掏腰包可好”说着眼神转向周宜然,“主子,今儿家里送了好几套新打的首饰进来,那些太监查了没有问题就巴巴地赶忙送了来,其中最珍贵的两套有一套是羊脂白玉的,一套是粉珍珠的,稍微差一点儿的是一套碧玉头面,剩下的都是镶宝石的了,无甚稀奇,倒是这三套,很是雅致。”

听着碧桃这习以为常的语气,良辰再一次为周家的底蕴而咂舌。

寻常人家,即便是女儿入宫得了高位,也没有几家能像周家这般大手笔,动辄几千上万两的东西送进来,自然,如此也能看出,自己这个主子在周家是真正的掌上明珠。

碧桃还在那儿说着,滔滔不绝,“送东西来的人还说了,二少爷前儿竟得了一块儿品质上好的血翡,太太直接扣下来,给了二少爷银票,说这块玉到时候就全给您打成全套的首饰。”

“要奴婢说啊,就是太太不给二少爷什么,二少爷也是愿意给您的,谁不知道,二少爷很是疼爱您,往常得了什么好东西不是先送到您这儿”

“你这丫头,这一张嘴,真真是”周宜然摆摆帕子,“不过道教我建了个现成的便宜,这样好的东西,真真是白白便宜了我这个没出银子没出力的。”

“那也是太太和少爷疼您,那人还说,老太太说了,要是这些不够,她再让底下的铺子给您打新的”

“哪里就用得了那么多一年十几套头面就足以大大方方出门了,下次告诉家里,实在不用这么破费,还有,如果宫里的太监敢去咱们家索要银钱,打一顿扔出去便是,无需顾忌我在宫里,他若要说理,让他只管来找我”

也不是她多想,实是太监索贿这种事儿,自古有之,曹公的红楼梦中描写得更是详细,夏太监只一开口就能讹走贾家千两白银,偏贾家还不得不给,还有太监戴权,轻轻松松给贾琏谋了一个龙禁尉的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

良辰奉上一盏烟儿刚刚泡好的君山银针,“主子却是担心过了,宫里这帮奴才最是势力不过,有权有势的人家,他们颠颠跑上去不上赶着献上银子就不错了,哪里还敢索贿倒是那种破落户,常常被索贿地苦不堪言才是真的。”

“您隔壁的春芳苑的许嫔跟丽嫔,家里都是有爵位,还算有点家底儿,但在朝中半分建树也无的那种人家,人家可不就逮着薅羊毛”

周宜然点头,摩挲着下巴,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这些太监不管三七二十一,见到金子就往上扑呢”

“主子说笑了,就算是再贪财,也是要趋利避害的,这是人的本能,那些个太监在宫中呆的久了,什么人可以得罪,不能得罪,心里都清楚的很,像主子身后的周家,便是最惹不得的一种。”

周宜然轻轻啜饮一口君山银针,温度刚刚好,“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捧高踩低虽是常态,但也着实叫人不喜。”

“左右欺负不到咱们头上,管他呢主子,放宽心,现在对您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子嗣,其他的,不用想那么多了”

良辰笑笑,“这个碧水倒是说得在理,主子再过三月便满十八了,宫中的嬷嬷曾经说过,女子在这个年纪之后生子的风险会小许多,您也该为以后考虑了。”

周宜然点点面前的几人,满是揶揄地问道“我说你们几个是不是今儿商量好了一个接一个的一个劲儿来我这儿催生”

几个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纷纷离开,“主子,库房那里还有点事儿,奴婢下去了。”

“奴婢刚刚让烟儿去外面打探一下宫里最近的事情,想必这时候她也该回来了,奴婢也走了。”

“小厨房那里采买还有点事情,奴婢去看看。”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屋子里的人散了个干干净净。

周宜然见此,哑然失笑。

二月十五,花朝节。

由于容贤妃和赵淑妃不是中宫皇后,她们二人只能带领众妃站在花神庙外祭拜花神,不能入内。

待到祭拜完成,殿中省送上了各样花房培育出的鲜花,还有绢花,栩栩如生,难辨真假。

自景和帝登基三年以来,殿中省摆上牡丹也只是为了走走过场而已,毕竟没有哪个妃嫔敢簪牡丹。

可今年

周宜然的目光落在了一直盯着牡丹看的容贤妃身上,轻轻嗤笑一声,自己拿了一小只茉莉簪在了发髻上。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嫩绿色的衣裙,头上戴的碧玉蝴蝶流苏步摇和一只珍珠簪子,还有几朵颜色素雅的珠花,再加上雅致的茉莉花,绿枝白花,看着就让人觉得活力十足。

而容贤妃这边,端着托盘的宫女却是心越来越沉,要是今日容贤妃挑走了牡丹,她也离死不远了。

“贤妃可是选不定要簪哪一朵花”景和帝声音淡淡的,从后方走来,随手夹起一支梨花样式的堆纱花,簪在了她的鬓边,“贤妃头发乌黑,气质娴静,这个再适合不过了。”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臣妾嫔妾参见皇上。”

“诸位爱妃请起。”景和帝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可他背后的容贤妃,却蓦地惨白了脸。

赵淑妃鬓边簪的是一朵娇艳的木芙蓉绢花,斜睨了一眼六神无主的老对手,眼中的嘲讽一闪而逝。

周宜然也在咀嚼着景和帝随口说出的那句诗,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意境有是有了,可它的诗名却是春怨。

这是借着这朵绢花,还有诗句警告容贤妃呢

不过一个四妃,竟敢妄想身为皇后才能佩戴的牡丹,心也是够大的,哪怕那只是一朵赵粉。

容贤妃晋升之后,可真是飘了啊

不过也难怪,她名下一子一女,赵淑妃名下只有一个病怏怏的皇子,又在位份上压了她一头,还多了封号,她能不飘得厉害吗

后宫第一人啊

可再是第一人,也不是皇后,景和帝更没有立她为后的心思。

容贤妃这一次,可真是摔得厉害了。

景和帝走到了周宜然身旁,看着身边活力四射的女子,连语气都不禁放柔了些,“朕看容贤妃最近也是累得慌了,竟有些神思不属,不若将手里的一半宫权放给柳妃一部分吧,你也好歇歇。”

听罢,容贤妃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声音虚的不行,尽管心中十分不情愿,可她不敢违逆景和帝的意思,“皇上说的极是,公主近日着了风寒,两头兼顾臣妾最近的确有些力不从心,很该分出去一部分宫权。”

说完,她柔柔的笑着,看向鬓边簪了一朵兰花的柳妃,“那就有劳柳妹妹操劳了。”

可柳妃却是不乐意的,她身子自来不好,自生了二公主后更甚,更何况二公主将将好转,她也没什么精力,更何况,就算分给她宫权,也多是那种油水少但杂事却一堆的部门,还有她们使绊子,加上皇上属意执掌宫权的人本就不是她,她何苦争

柳妃款款行礼,“皇上,臣妾多谢皇上抬爱,可臣妾自来身子弱,又要看顾着同样身子不好的二公主,实在无暇,也怪臣妾身子骨不争气,无法为皇上分忧,臣妾看来,华妹妹大家出身,想必也能做好这些事情,若是华妹妹觉得自己年轻脸嫩,皇上也可以让孙妹妹一起,一个新人手忙脚乱,两个却是不一定了。”

“柳妃说的言之有理,倒是朕疏忽了,朕记得附属国那边去年送了几支上好的红参来,”说着吩咐身后的蔡公公,“蔡富贵,拿几支给柳妃和二公主好好补补身子。”

柳妃屈膝谢恩,唇角漾起一抹笑意,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皇上果然中意的是华昭仪,她这个好儿,算是卖对了

景和帝再度出声,“那就这样定下来吧,贤妃分出一部分宫权交给华昭仪和孙昭媛一同协理。”

一时间,众妃看着两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而站在一旁的孙昭媛也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晕乎乎的。

“臣妾多谢皇上信任,一定会将手上的宫务打理好,不辜负您的信重。”周宜然也不推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景和帝这是特意为她争取的,要是她推辞,那可真是太没眼色了。

扶起周宜然,“那朕就等着看了。”说罢转身,“朕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多呆了,你们下面不是还有百花宴吗都去吧”

说罢,带着蔡公公转身离去。

“臣妾嫔妾恭送皇上。”

景和帝一离开,各个妃嫔也是叽叽喳喳地聊开了,一同去御花园,开百花宴的地方,由于周宜然刚刚被委任接手部分宫务,围在她身边的人属实不少。

景和帝后宫人不多,高位妃嫔更是少,但底下的答应采女却也有七八个。

姜美人和她的关系一向不远不近,坏话从没说过,好话也没说过,今日倒是到她这里来恭喜了,“婢妾先在这里恭喜华昭仪了。”

周宜然淡淡笑着,“那本昭仪就多谢你的这份恭喜了。”

姜娉婷生得极美,闻言一笑,色若春花,艳极,“华昭仪不必同婢妾如此客气,若非您的帮衬,焉能有婢妾今日”

闻言,周宜然神色不变,“小事而已,姜美人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奉上,作者,要接着去码过年存稿了,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