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一直行到秦淮北岸盐市,公主始终不闻沈哲子开口安慰她,这让公主心内更加悲伤不忿,便坐在那里放大了哭声。然而沈哲子心内还在专注思忖今次之事,并没有注意到小女郎的心思变化。
牛车驶上了东桁,将近乌衣巷时,公主终於忍不住,抆抆脸上泪痕,扯了一把沈哲子衣角,忿忿道:“你怎么不同我说话?我都哭了这么久,都不听你安慰一声。是不是我在苑中住了太久,你都气恼了?”
听到这话,沈哲子才收回思绪,抬手抆掉小女郎粉颊上泪痕,微笑道:“公主在苑中也非无所事事,苦心教导兄弟,可见已经是个明理娘子,有了长姊的担当,我只是欣慰,又怎么会气恼呢。公主年纪这么小,已经颇明事理,可知日后我们有了孩儿,在公主教导下应该也是一个有担当、明事理的君子。”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俏脸顿时变得羞赧起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不是母后见你时,跟你言到我在苑中的事情?母后她、她有没有因我迁怒你?”
沈哲子听到这话心内便是一笑,他家虽是土豪之家,但却仍不入那位岳母法眼,每次见面都非什么愉快体验,今次自然也不例外。这么算起来,他那位岳母倒也算是一位不为钱财动心的清趣女子。
不过今次的会面较之上次总算有所和缓,虽然太后看到他后眉目间不见喜色,但言辞之中亦不乏想要缓和关系的意思,甚至难得的夸赞了沈哲子几句。沈哲子当然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太后对他感官有所改变,至於态度有所变化的原因,大概也是意识到沈家在时局中不可或缺的地位。
沈哲子也不奢望能在太后面前刷到什么好感,因而对此也就不怎么介怀。虽然如今太后临朝理政,但沈家也还未能直接干涉中枢,因而太后对他家好也罢坏也罢,沈哲子是不怎么在意的。只要没有因此而影响到他与公主的关系,大可以置之不理。
“母后她待人向来严厉,如今对阿琉都是如此。沈哲子,你可不要因此气恼她。”
公主虽然在苑中颇受责难,但却担心沈哲子与母后相处恶劣,拉着沈哲子的手指小声说道。
沈哲子笑着拍拍她手背:“你放心吧,太后纵使对我有不满,但我毕竟是外臣,彼此没有多少常相共处的机会,能避则避。只是公主你以后若再入苑,勿要在太后面前过於要强。”
公主听到这话,小脸便有些落寞:“我以后也不想再入苑了,母后本就厌见我,如今肯定更加气恼。父皇也不在了……我在苑中,也只是牵挂阿琉一个人而已。旁人待我,本就没有多亲厚,小弟阿奴连我叫什么都还不知……”
讲到这里,公主神情突然一转,拉着沈哲子神态不乏热切道:“沈哲子,你愿不愿去陪阿琉读书?前日阿琉说过大舅要帮他挑选师、友,阿琉对你也颇有好感,愿意跟你相处……”
沈哲子听到这话,倒是微微错愕,旋即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皇帝陛下学业那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不敢担当。况且我也没有太多时间,还是交给那些真正的饱学之士吧。”
他确实没有去陪那小舅子读书的意思,调教小皇帝看似比较带感,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有必要做的事情。况且,庾亮也未必肯让自己成天跟小皇帝混在一处。如今这位小皇帝,可是与他家休戚相关,怎么能容许旁人接近以施加影响。
听到沈哲子拒绝,公主便不禁有些失望,她是真的希望沈哲子能够跟小皇帝亲近起来。
“你放心吧,就算我不陪陛下读书,等以后我们在都中住下来,也是能时常有机会见面的。”
沈哲子微笑着安慰一下这女郎,过不多久,牛车缓缓停靠在乌衣巷内公主府门前:“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