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五 万里颜少(1 / 2)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1836 字 13天前

对於桓温的到访,沈哲子还是比较欣喜的。

以往他接触那些士庶子弟,总还要多方面的去审辨其才能秉性,但桓温这个人,可以说是已经通过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所在。

所以,在听到家人通报桓温来访之后,从楼上行下来前往迎接。

桓温与胡润在庾曼之的引领下刚刚登上了楼,便看到沈哲子站在阶前正笑吟吟望着他。大概是人确有那种玄而不见的气场,胡润虽然对沈哲子钦佩有加,但却素来无缘得见,眼下第一次见面,便觉得沈哲子这形象恰好吻合了他与之有关的想象。

“元子兄来冲了!前日宦途得进,正要与故友同庆,览遍席中无幸得见,欢欣总是稍逊几分。”

沈哲子疾行几步,拉住了刚待要行礼的桓温,顺便望了旁边的胡润一眼,还来不及开口发问,旁边的庾曼之已经拍着胡润的肩膀笑语道:“驸马应是不识,这一位胡郎也是去年战阵立功的义士。当日广德城破,还是靠他戮力相战,桓元子才能保住一名。”

听到庾曼之脑补的越发厉害,桓温和胡润不免更觉无从解释。不过好在沈哲子也没有纠结於此节,微笑着颔首回应了一下胡润,继而便拉着桓温的手继续往楼上行去:“元子兄府内有殇,寻常不敢多扰,长无相见,总是有憾。今日座中多旧识,即便不能共逐一醉,也要深谈以慰久别之苦。”

说着,他又望向那胡润笑语道:“胡兄旧业不提,既然与元子兄联袂而来,毋须有虑,显於都中也只在顷刻之内。”

胡润听到沈哲子这么说,心内已是感慨有加,除了他自己,谁都说不清他为了争取这一个机会,困苦了多久,又付出了多少。只是看到旁边那个待他热情和蔼的庾曼之,本是大为振奋的心境,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已经不敢深想自己旧迹被戳破后会遭受对方怎样恼羞成怒的打击。

相对於胡润的复杂心情,桓温感想倒是比较简单。他以前半是丧居,半是羞惭,因而绝迹人前,不拜故友,也就渐渐疏於往来。可是在看到庾曼之和沈哲子待他态度仍是亲善有加,并无疏远,不免感觉到自己以往的想法和做法确是有几分可笑。

这世上欢愉快乐或是相通,得意之时人皆景从,势成呼风唤雨。但悲哀落魄却要自己消受,哪怕是心痛得肝肠寸断,於旁人而言,不过一句闲谈。哪怕是至交良友,也没有为你感同身受的义务。而过分沉湎於悲痛中,不过是落得形单影只,离群索居,独自憔悴而已。

沈哲子倒不知桓温心中感想,其实他虽然归都之后便一直处於忙碌之中,但对桓温的处境艰难也偶有听闻。

虽然他只要轻轻援手,便能让桓温的处境大大改善,并且能让对方感恩戴德。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苦难与凄凉,都是人生必不可少的本色。

他也不是生来就有眼前的风光,最初为了免於家业倾覆的危险,冲龄之年便不辞劳远的奔波,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而奋斗。后来顶着满城的轻慢讥讽,才完成了一次门第和身份的一次跃迁。即便有所善助,那也是他自己所争取来的。

人生或是风光或是凄凉,都是自己品味,实在不必急於与人分享。

所谓万里归来颜愈少,每个人面对生活都是一个斗士,有的人沉湎於失败挫折,或是黯然心灰,裹足不前,或是心境偏激,愤世嫉俗。能够历经风雨苦难,仍能笑对苍生,对生活、对未来充满憧憬,能够保持一个激昂或是恬淡的心境,这才是真正的勇气,强於所谓的匹夫之怒。

他对桓温有这样的信心,或者说如果桓温自己不能走出自己所划定的囚笼,那就不是他所熟知的桓温了。世间苦难之众何其多,他又何必为了一个庸碌之人多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