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零一 难辅小儿(1 / 2)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560 字 13天前

这一场会议,不只确定了召沈哲子归都一趟的事宜,顺便台辅们也都决定催促沈充即刻北上。

毕竟今次奴兵南来势大,外镇方伯中,唯有沈充尚是闲身。如果将早年那些谋逆劣迹算上,此人也算是久经战阵的宿将。此时归都,正合事宜。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说到底,台辅诸公们更多还是担心东扬撤州之事再有反覆。至於羯奴的进攻,只要保证汉沔不失,凭眼下大江天险,羯奴不可能南渡对江东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尤其在几个侨门领袖看来,羯奴南侵不过边地之患,而吴人崛起却是心腹毒瘤。蔡谟所论缓图,许多人怯於大义不敢声援,但其实心里还是不乏赞同。

沈充主动要求撤除东扬州,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缓兵之计,对於侨人在江东立足和整个时局的稳定,都是一个利好消息。

此前或还因於诸多借口拖延,可是现在其子在江北直挡羯奴雄兵,他都不可能淡然视之,肯定会加速入都。而只要沈充入都,余者一切都有了操作的空间!

所以眼下羯奴南来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沈哲子近年在江东时局中的表现有目共睹,单单凭其表现出来的才情禀赋,无论生於何家门户,都必然是宗族大昌的中流砥柱!

甚至包括褚翜在内的台阁执政,对此都是深有惋惜。如果沈维周此等奇才,不是生於吴中门户,哪怕只是家势跌落到极点的侨门旧族,都可以称得上是晋祚中兴之寄托!

所以,沈充绝不可能坐望其子独守江北而无动於衷,一定会抓紧时间尽快北上。

当议定这些事情,天色已经极晚。类似温峤等疾病缠身又或年事已高的台臣们,精神已经略有不继。所以关於以何种名义召沈哲子归都,以及何人为使的问题,只能留待明日再议。

更何况内在还有许多问题,都还不能摆在明面上去探讨。比如若是沈哲子请台臣为辅的话,何人可以遣行,这都需要再私下沟通。

散会之后,台辅们各归官署。散场之后,王导心念偶动,示意侍者前往邀请野王公宋哲往丞相府一叙。

宋哲如今在台内只担任散骑一职,不过由於略悉边事,今次也有出席会议,不过眼下王导邀请宋哲却不是因边事相询。

双方彼此坐定,少顷之后,王导才开口道:“门户之内,我也就不愧惭言。近来亲翁可曾往见世儒?不知他眼下境况又是如何?”

“生民最痛,无过於远乡失国丧亲。世儒诸者兼具,自是情不能堪,颇多颓态。”

宋哲闻言后稍作沉吟,便回答道。他与王彬乃是姻亲,女儿嫁於王彬之子王兴之。然而王兴之的死,却又与王导的小妾颇多牵扯,所以眼下在面对王导的时候,心情也是颇为复杂。

王导闻言之后,默然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蓦地一叹:“即便不以私论,彼此总是同殿为臣。世儒旧曾事於淮南,今者奴兵大举南来,正需同心共力,守此晋祚仅存之土,使我儿孙尚有一境可活。烦请亲翁稍后将此情详告世儒,多劝大义。我家总是世祚相传,当此时,不宜落於人后。”

听到王导这么说,宋哲便点点头,倒也不替王彬允诺什么。彼此再寒暄几句,他才起身告辞,而后便离开台城,往王彬府邸而去。

王彬自会稽归都之后,虽然仍加侍中,但却不乏懒志。加上在会稽任上几无建树,甚至可以说是被沈充玩弄股掌之间,因而风评一时也是大衰。兼之家门悲痛,所以他也懒於见人,只在野中闭门闲隐。

此时虽已直夜,但亲翁野王公来访,家人不敢怠慢,即刻通传,少顷之后,王彬便亲自出迎。

宋哲见王彬眉宇之间多有醉意,便知其人应是漏夜暴饮,心内便有几分不忍,开口劝道:“儿郎福祉,多有定数。纵是至亲尊长,以凡胎也难违天命。亡者归安,生者仍须自勉啊!”

王彬闻言后,只是默然一笑,却也并不多说什么,将宋哲请入厅室之中后,命家人们收起剩酒残食,而后才叹息一声,说道:“我如今不过是盛名虚士,冠带败类,喜怒俱由人哂,生死也是微尘。亲翁此训,虽是扎痛肺腑,但却老疲难振啊!”

“夷土多奸邪,名士都受此害,何况俗流啊!”

宋哲听到王彬如此颓丧之言,更觉同情愤慨,思忖片刻之后,他才将王丞相先前所言道出。很明显王丞相是希望王彬能够振作起来,使往淮南,勤於国难,籍此一扫旧颓。

然而王彬在听完之后,原本懒散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呼吸渐有急促,胸膛也频频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劈手掀翻面前案几,愤然而起,咆哮道:“阿龙,外仁内奸,庭门丑类,此世大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