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六 大军难动(1 / 2)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283 字 12天前

盛夏闷热,哪怕是在晚间营帐内也不例外。尤其帐内刚刚又死过人,虽然有仆役清理过血迹屍首,且撒过香料想要盖住血腥气息,但诸多气味揉杂起来,更让人头脑昏昏沉沉,思路都变得阻塞起来。

石虎又在帐内拟定几条调令,周身已是细汗密沁,更觉闷热难当,於是便就起身准备巡营一次。

他这里刚刚披上轻甲,帐外众将俱已集此待命。虽然颖口溃败致使兵力大损,许多嫡系兵众也都派遣出去分守各方,但眼下的中军营垒,所聚兵众仍有五千余。

刚才与张豺交谈,石虎虽然是一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的口吻,但其实真实心境,远没有所表现出的那么乐观。而且大军形势之恶劣,也绝非言语能够表述出来。

虽然此前趁着战败消息尚未扩散,石虎抢先一步以强硬手段夺来了郭敖的人马以补充战损。但是对於郭敖的这些旧部,他同样不敢信任,因此甚至不敢驻守在近畔的谯城,而是在野地里设下营垒,就是担心兵众或会作乱反围谯城,同样也不敢将自己的嫡系力量全置於谯城附近。

虽然言中尚是不乏镇定,但是大军营垒的布置却暴露出石虎眼下惶恐局促的心情。

营垒布局极为广阔,除了五千多中军义从攒聚於主帅营垒周围之外,其余各路人马俱都分开驻扎。这样分散扎营的设置还不同於此前在淮上基於地势地形,仅仅只是单纯的为了将各部兵众分隔开,避免让他们聚集在一处弄奸生乱。

石虎并非天生权术,但也是一步步从微时磨砺而起,所以对於小民寒卒所思所想并非一无所知。对於御下之术也自有其心得,其精髓根本,无非是镇之威吓,驱之利用。

今次兵败,虽然令得士气大丧,但也并非不可挽回。绝大多数兵众,本身是不知大军到底遭遇了什么。南人没有趁势远攻上来,虽然让石虎没有了野战回击、反败为胜的机会,但也并没有将兵灾性命威胁直接施加到每一个兵卒头上。这些兵卒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仓皇混乱,盲目之众骤然受惊,甚至不明白具体的威胁到底是什么。

蚁民们就是这么可悲,受於大势裹挟,盲行於世,大势向前他们便向前,大势败退他们便败退。只要不是受到奸心者蛊惑煽动,他们就会盲从奔波至死,也绝对不会兴起反抗。

所以,真正需要警惕的还是那些各拥部曲义从的悍将,不独独只是那些杂胡渠帅和郭敖旧部兵长,甚至包括他手下这些嫡系部将们,在他眼下新败、处境艰难之际,还能存留多少忠心,也都是未知之数。

对付这些恃众而骄的兵长将领们,石虎也有颇多手段。此前因其在军中所具有崇高的威信并素来强悍的作风,倒也不需动用太多心思,军令发出,便无人敢於违抗。就像此前他强夺郭敖兵众,当他威名未损时,一旦撕破脸要用强,哪怕是郭敖这样的老臣旧将,也根本不敢有所违抗。

所以近来整军,石虎主要还是针对那些各拥部曲的军头。首先是杂胡之中那些素来便不甚恭顺的渠帅,其中相当一部分,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或是拘禁於中军之内,或是直接枭首,先以强横态度奠定一个血腥基调,对心怀贰念者有所震慑。

杂胡兵众虽然多,但也并非完全团结,除掉几个桀骜者,将其兵众分赐其中弱势者,反而能够让这些渠帅们各自欢欣,乃至於互相构陷。

而对於郭敖的旧部诸将,还是以拉拢为主。这些将领们虽然旧从於郭敖,但也并非完全依赖於其人的家臣私部,如果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他们未必不会改换门庭。

就像郭敖军中那个骁勇善战的年轻乞活帅李农,石虎在夺军之后亲自接见试探其人态度,而后便直接将之任命为谯郡太守,新夺下的谯城也都交付其人防守。这样的权力和地位是郭敖所不能给予的,李农就算心念旧主有所阴图,也要考虑到日后会否因此际遇而令郭敖心生芥蒂。

至於自己部下众将,石虎更加倚重的还是那些新进涌现的年轻将领,比如麻秋之类。相对而言,这些年轻将领们对自己依附度更高,忠心也更有保证。如果不是出於自己门下,这些将领们绝无可能越过国中诸多老将而居显任。而只有紧紧跟随於自己,他们才能更加显达。

像是张豺之类旧将,眼下俱都被石虎留在身畔,看似是信赖重托,但也何尝不是一种威压震慑。类似张豺之流,早年便集众聚啸於一方,不乏自立之念想与经历。一旦外放出去,未必就能再如臂使指的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