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六十八 将谋大事(1 / 2)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453 字 12天前

“今日邀见世仪,其实是有长横心内许久一桩疑惑,想要请教一二。”

苑中一行之后,巨大的危机和恐慌感笼罩在心头,程遐实在无心政事,索性再次早退归家。心内诸多想法涌动,其中不乏难於人言者,思忖再三无人倾诉,最终还是让人再将钱凤请来。

“光禄但有所惑,直言即是,何敢当请教之问。”

钱凤闻言后便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程遐垂首略微组织言语,然后才望向钱凤问道:“我所困者还与世仪身世有关,便是此前所累世仪沦落至此那一桩江东旧事。世仪可曾想过,王氏之谋因何事败?”

“此事我真百思不得其解,当时残晋苟存江表已是艰难,琅琊宗户又绝非中晋显裔,法礼本就不得。琅琊王氏海内望宗,颇系人望,南逃之后更是势门领袖,江东凡有披甲,大半为其所控,如世仪等南士贤者并沈氏那等南乡土宗都为所用。如此定势却仍不能成事,身死而功毁,莫非真是天地有助力?但若真是天佑於司马,何至於亡出中国,客寄远乡?”

程遐讲起这些的时候,双眉紧蹙,满脸疑窦,仿佛真的深困於此而想不通:“世仪亲历此事,我知你不愿多言伤心旧事,但实在深困於此,因而斗胆有问,不知这些年来世仪可有自省?”

钱凤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便低下头以掩饰眸光的闪烁。他自然不会认为程遐真的如此关心江东时局,以至於对这些旧事困惑不解到愁眉不展。既然有此发问,大概还是有感而发。

心念略一转动,对於程遐心意如何,钱凤便渐渐有所掌握,不免更加警惕,明白到对这个问题必须郑重以对。

“其实何止光禄困惑,凤近年来受此困惑尤深,每每夜不能寐时,屡屡萦绕怀内。”

沉思良久之后,钱凤才徐徐开口道:“诚然俗情以观,当年之王大将军确是大事当济,实无功毁之理。但如今思来,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必败之局。王大将军所失者有三,一者虽是名门,但却衰德,中朝之失,王氏难辞其咎,因是南逃之众,不乏深念王氏害国。”

程遐听到这里,便忍不住暗暗点头,琅琊王氏虽是海内名宗,但王衍之流虽为执政,但却无益於国,无义於人,落败於石勒反而劝说石勒谋於大事,凡为生人,俱都不齿於此。空负名望,却无德行,类似王敦之流,应该也是此态。

“王氏二失,则在每临大事则冲疑不决,移国问鼎,乃是万险难有一成。既然怀此心意,便应搏尽全力只求功成,岂能首尾瞻望而妄求成败俱存。王氏狡兔三窟,庭门之内尚且不能进退如一,如此又岂能邀得众助!”

程遐听到这里,便也忍不住说道:“这真是愚蠢至极,鼎业岂可轻撩试问,凡有所谋,自当一击必中,不可作再为之想!”

钱凤闻言后心内便是一哂,神情却仍凝重惋惜:“王氏三失,则在於远处畿外,逆心早露。有谋而未发,人皆知其逆,妄图以强兵於千里之外而摄掌宫闱之内,自是内外共防,变数诸多,事倍功半。所谓匹夫一怒,伏屍两人。若真近立於闱榻之畔,所寒伧匹夫,奋力一搏,亦可掌於君王生死,又何必仰於万众之师!”

“世仪虽是微言,但实在正中於内啊!”

程遐听完这一段话,已是忍不住眉飞色舞。钱凤所言之情况,不正是中山王眼下的状态,其人虽掌雄兵,但却远离京畿,身在千里之外,若真逆向於内,自是阻碍重重,或许还未抵达京畿,其众便就分崩瓦解!

闱榻之畔,便可掌於生死……

虽只寥寥几言,但却霎时间将程遐的心情撩拨火热起来。

他当然不关心江东旧事,而今日请问钱凤也是自有其意图。所谓的内忧外患,说的便是他眼下状况。原本以为中山王离国,令他压力缓解,继而又军败於南,更是大挫其威。但却并没有让他状态得以好转,反而更受提防。

如今的他,在外仍有中山王石虎这个宿仇威胁,在内则又有皇后为首的一众人虎视眈眈。而主上石勒,也将他当作祸国之靳准来看待,诸多提防冷落。

这二者对他威胁之大,令程遐不敢深思,也绝不认为就能与他们和平共处。此前数年中山王便敢派悍卒夜闯他的家门,凌辱他的妻女,根本就目无法纪!而皇后也绝非什么良善,并不因他旧功於国而另眼相待,甚至直接掌掴辱骂,根本就不顾忌他大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