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营建,苑城的规模较之此前要扩大了许多,殿堂楼阁之类的建筑也更加丰富充实。
由於皇帝尚还年幼,甚至没有娶妻。所以如今居住在苑城各处宫室的主要是先帝的子女以及嫔妃们,甚至於就元帝的子嗣,此前改封宣城王的元帝幼子司马昱都是刚刚搬出苑城,住入位於乌衣巷的府邸。
兴男公主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出嫁已经年久,不过在苑城还一直保留着一座宫室作为入苑暂居的住所。这一座宫室规模之大,在整个苑城中都是名列前茅。除了她身为先帝长女,守国长公主的身份之外,当然还有夫家正当势头的缘故,更何况这新的苑城能够建成,便是多仰其夫家之力。如果兴男公主在苑中遭受苛待,人情上也是颇为难堪。
但这宫室规模虽然不小,可是兴男公主入住以后,即刻便是访客盈门,渐渐便显得有几分局促。最开始访客还只局限在苑内,几位先帝遗孀太妃频频来走动看望,一些弟、妹,更是每天不间断的前来问候。
先帝嫡子只有两人,俱为皇太后所出。女儿倒是不少,除了兴男公主以外,另有四人,最幼一个早前苏峻之乱中受惊早夭,剩下的也都不算成年。这其中,除了兴男公主早在先帝作主下嫁吴兴沈氏之外,都还是婚事待定。
原本只是家人来往,就算频繁一些,也都谈不上烦扰。可是很快,便又有许多宗王家眷、公卿命妇闻讯入叩请见,访客便激增起来,实在让兴男公主不胜其扰。索性每日除了例行拜见皇太后之外,俱都枯守宫室之内,实在不耐烦去应付那些各怀目的的礼问寒暄。
这一日,公主在拜见过皇太后之后,正待要退出,恰逢杨太妃携着女儿司马南弟公主入见皇太后,於是兴男公主也只能耐着性子在旁侧作陪,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杨太妃母女才起身告退。
待到宫人送走杨太妃后,皇太后才指着对方远出宫门外的背影,嘴角挂着意味莫名的笑容,说道:“杨妃非出名门,往常多有自逊,就连我都时常少见。近来我家娘子入苑,见面次数反倒频了起来。我这长居苑内的,人望反而不及自家娘子了。”
兴男公主闻言后初时也未多想,只是笑语道:“太妃来见女儿,未必也就只为论叙人情。南弟渐渐成人,已是将要论婚。我是家中长女,又早定夫家,多有此类相问,也是一番母女深情。”
皇太后听完这话后,脸色却是蓦地一沉,隐有七情上面,不悦道:“她有这一番想法,就是在怨我这个嫡母失职,冷待了她室下所出!”
听到母后这么说,兴男公主不免有些诧异,略作思忖之后,才觉出自从刚才杨太妃入见,母后情绪便隐隐有些不对。
皇太后那里已经又自顾自忿言起来:“凡人总是私望难免,即便是妇人少问外事,难道她就不知如今正是社稷未安时刻?更何况就连皇帝大事都还未有定论,内外诸多事务摊陈,这妇人狭见,只道我是疏远偏望,实在太无道理!就算我与她素来无甚情谊,但南弟也是先帝所出,我又怎么会刻意冷落?”
话讲到这里,怨气已是流露的十分明显。兴男公主坐在席中,一时间也是颇为尴尬,这种长辈们之间的龃龉抱怨,她又怎么好置喙。不过在她看来,母后这一番抱怨其实有几分小题大作的意思,人皆有舔犊之情,杨太妃为自家女儿的婚事劳心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又何至於因此而不满?
略作沉吟之后,兴男公主忽然想起此前居家时收到阿翁家,当中有几句话,言道她家夫郎如今大功非常,深除江东积弊,而他家也会因此而拔显於当时,所以未来人情世故方面,或会都有一些细微的改变,希望公主能够有所准备。
当时公主是有一些不解,她家夫郎壮功当时,人不能及,言道独步江表也不为过。可是阿翁这一封家中,却是不乏忧词,甚至还提醒公主要有所准备。她又需要准备什么?
兴男公主对此真是有些不理解,她幼来受父皇锺爱,出嫁又习惯了夫郎庇护,诸事不必劳心。近年心性虽然渐有成熟,但也还远远不足洞悉这世事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