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种时刻,便显出来跟随一位好主公的重要性了。刚刚参加完几套庆典,沈家那里便给居住在通苑的淮南众将们送来一些号牌。这些号牌是如今商盟内部通用的一种工具,凡商盟各家都可依照家资比例自制,日常交易以此记号,月、季再进行统一结算。
沈哲子自知自家老爹或是百般缺点,但唯有一个优点可夸,那就是大方。一问之下,果然这些号牌每一个限额都高达十万到五十万钱之间,哪怕如今都中物价不低,用来买宅置地都够了!假使淮南众将一个个都老实不客气的将额度花光,这就是一两千万钱送出去了。
果然这老子还是一贯的不靠谱,天天被钱烧得难受。送出去的礼货当然不能再收回来,沈哲子索性召开一个座谈会,强调朴实纯洁的队伍作风纪律,避免众将被糖衣炮弹腐蚀,索性将人一股脑都拉去了沈园,吃住消遣全包。真要讲到在都中各种享乐买卖,还真没有沈家提供不了的。如果那些人不好意思硬要付钱,便宜旁人还不如自家再赚回来。
於是荆州、徐州等入都之众还在通苑每日忙於跟台中扯皮,讨要犒赏资财的时候,淮南人众早已经欢天喜地离开了通苑,向着繁华京畿而去。
忙活了这么久,沈哲子也终於得以归家。由於如今老爹沈充已经入都,沈哲子也就没有回乌衣巷的公主府,直接回了沈氏大宅。此前公主先一步入都,入苑之后也是直接住进了大宅里。
沈家这座大宅,规模本就不小,早前沈哲子主持营建新都,家宅规模自然进一步扩大。老爹又从来不知低调为何物,入都之后再作扩建。以至於到了现在,沈家大宅所在防区旧名已经不用,直接名之沈公坊。大凡子弟在都者,俱都入住此宅,若以私门小户计,已经有几百户之多!较之武康龙溪老宅,规模都要大得多。
沈哲子归家,自然阖府老幼俱都出迎,整整半条长街上,都是归府迎接的门户族人,再加上一些姻亲故旧,单单台面上的人便达近千之多。沈家本就是吴兴大宗,早前几年原本分宗的东西两宗又合并一处,有这样一个规模,倒也不算出奇。
沈哲子和沈云在众族人簇拥之下入府,先趋正堂拜望父母,然后一群人又在沈充带领下浩浩荡荡告祭祖宗,接着再摆家宴,一通吃喝庆祝下来,散场已经到了午夜。得益於家规严谨,沈家子弟并无漏夜狂欢的习惯,否则这一夜沈哲子都不必再睡了。
归都这一番忙碌,较之此前淮上大战还要耗人精神,沈哲子归房后也是沾榻即睡,都无暇与公主再作密语。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沈哲子洗漱完毕,离开自家小院去拜望父母,行至半途,便听廊外有喧哗声传来。他心内略觉好奇,便绕墙行过去,不旋踵便见家里一众门生正围着一具高达丈余的木马张臂叫嚷,而木马上则微立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壮硕少年,手持软弓,摇摇晃晃瞄准着距离沈哲子当下所立位置不远处的一个标靶。
沈哲子这里刚刚行出,那少年手臂一抖,箭竟脱弦往沈哲子射来,木马周遭门生们见状,口中已经发出近乎绝望吼声,纷纷向此扑来,而木马上的少年也因此直接跌落在地。不过众人也只是虚惊一场,那软弓劲力本就不足,箭矢未达已经力衰,跌在了地上。
门生们纷纷上前,叩首请罪。少年也从地上翻起,软弓揣在怀里,猫着腰绕过木马便要溜走。
“站住!”
沈哲子一声清喝,少年身躯抖了抖,继而转过身来苦着脸行至沈哲子面前,强挤出几分笑容:“阿、阿兄……”
少年便是沈劲,如今已是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小子。沈哲子冷哼一声,继而斥道:“家中自有射堂,谁教你在庭下为此危戏?”
“射堂里没有马……阿母说我年幼,不许我学骑射。可、可是谢五郎他们各自都有习技,常要以此讥我。我也、也只能这么练,不然稍后郊游,杜娘子还要以为我才力不如谢五那个蠢物。”
沈劲嚅嚅道。
沈哲子听到这话,心内略作沉吟,继而便蓦地一叹,失算了!总觉得谢家有谢安那么出色的后辈,家教应是良好,所以早前家信一直叮嘱母亲让幼弟与谢家子弟多多接触,互相熏陶,却忽略了谢家除了谢安之外,还有谢万那种二货。现在看来,自家兄弟好像有点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