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七十六 打草惊蛇(1 / 2)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595 字 13天前

临淮太守糜统,乃是徐州军体系中新近崛起的一名强势军头。

永嘉之后,晋祚中兴於江东,羯胡石勒则做大於河北。原本青徐之间尚有曹嶷、邵续等流民帅割据自立,兼之祖逖北伐收复大片河南之地,所以那一段时期与羯胡对峙的前线主要还维持在淮水以上、黄河南北之间。

可是接下来邵续、曹嶷等人接连败亡,祖逖身死,兼之那一段时期王敦作乱,原本徐淮之间的许多实力军头们也相继加入到江东的权斗中。而当时镇守徐淮的又是济阴卞敦和王舒的胞弟王邃两个庸类,两人怯於迎战,直接放弃淮北大片城池土地,退守到了淮南盱眙。

自此之后,晋军虽然与羯胡军队交攻不已,但却始终未能在淮北建立稳固据点,甚至就连盱眙、淮阴等淮水南岸的重镇都相继失守。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数年前淮上那场大战,石虎败退,羯国崩乱,情况才终於有所扭转,晋军终於踏足绝迹十多年的淮北之地,收复郡县疆土。

糜统就是在这沦陷十年中渐渐壮大起来,等到羯胡败退之后也并未尽忠到底,率先举义率众归降,而且因为其人归降,徐州军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复淮北徐州大片疆土。而因此举义之功,其人也被郗鉴任命为镇中相当重要的临淮太守,辖区从淮水往上直接下邳,乃是淮北徐州精华之地,坐拥万余兵众,乃是徐州军内首屈一指的实权军头。

糜统驻军宿预,乃是徐州收复淮北境土之后在沛郡和下邳之间新筑一城。由此也能看出其人还是不得信重,更往北有彭城、下邳两座重镇,西面沛郡也不乏坚城,再往南便是泗水入淮的要津泗口。周边诸多要塞俱都不许,却将之安排在了泽野之间的平坦地带,就连城池都是新筑而成。

这一类的安排其实无可厚非,糜统虽然率先归义,但毕竟也在羯国羽翼之下经营多年,郗鉴不可能对之信重不疑。而糜统作为一个降将,在战将如云的徐州也不敢奢望能够坐治要塞,他如今的权位,已经算是降将之中际遇最好的,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虽然本身乃是一名势大军头,但糜统却不是什么孔武勇壮之类,本身颇受齐鲁冠带之风影响,望去更像是一个中正平和的中年儒士。然而人不可貌相,能够在这混乱世道挣扎出头、跃居人前者,自然不可能是腐儒之类。事实上糜统其人不独弓马娴熟,其人上马击槊技艺更是号称徐北槊首。虽然武事夸显不算清誉,但也由此可见其人武力之高。

糜统其人有三子,号为淮北三秀,各自都有超人武略战技,也是他得以掌控部众的得力臂助。糜氏父子加上他们的姻亲故旧,便组成了实力不算最强但也绝对不弱的淮北乡党武装集团,一旦彻底动员起来,最少可以集结起两万甲士。

乱世之中,唯兵强马壮方可安寝,这也是为何徐州那些旧军头虽然看他们这个淮北小集团不顺眼,但却不敢有实质性敌对举动的原因之一。

诚然哪怕他们就算集结起来,实力上也不如徐州原本那些军头们的联合。但一方面那些军头根本不可能彻底联结起来,另一方面如果敢於用强的话,他们就算是败了,也能凭着深厚的乡土基础将淮北徐州地彻底搅乱。所以双方俱都保持克制,即便有争执也不会撕破脸。毕竟军头们也只是求存求显,而不会没有意义的乱斗偕亡,同归於尽。

此时位於宿预城中糜统官署内,有十数人集合在此,这些人便就都是糜氏的中坚力量。而在厅堂之下,则有一人跪在下方,

其人上身,肩背上俱是淤肿杖痕,有的地方甚至还渗出血水,显然是刚刚受刑完毕。这一人便是糜统的长子糜孔,其人脸色惨淡,叩拜不语。“为何不战而退?”

糜统眼望着长子,眸中闪烁着凶光。昨日刘征乱军进攻下相淳於安,正是出於糜统的授意。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派遣长子糜孔率领千名嫡系部曲私兵南去隐藏在下相周边,务求要将淳於安全歼。结果糜孔居然不战而退,让淳於安存活下来!

“伯英武勇敢战,也非莽撞轻率之人,之所以避战,应是自有筹算……”

旁侧一名高冠老者眼望糜孔受刑惨状,心内颇有不忍,当即便开口说道。只是话讲到一半,便被糜统冷哼打断:“亲翁不必为这劣子周圆,我若不是因念或是另有隐情,这劣子单单不遵军令一桩,便足以受死!”

糜孔听到这话,双肩蓦地一震,下意识抬头望向那高冠老者,老者乃是他的丈人,名为刘续。刘续刚刚被糜统不客气的打断话语,这会儿也是不乏尴尬,实在不便再开口。

“儿子绝非怯战,只是心内存疑,不敢轻进。淳於安此人薄知兵事,武备不修,刘满率众数千往攻,本是必胜之局,结果反被淳於安杀败,可知必有强军入援,或是徐镇别部助战。儿所率区区千众,若下相有暗谋布局,即便趋战,未必得功。儿死战何惜,却恐亲长不知危局,更……”

“蠢物!下相周遭,俱有哨望,若是淳於安真有强援,如何能避过诸多耳目?即便是通信回报,三五卒用即可,又何须你率众归报?”

糜统虽然也好奇为何刘满不能杀灭淳於安,不过对於儿子这一借口仍是不能接受。他抬手一指席中次子,冷哼道:“将这蠢物带下去,禁足不得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