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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是乡情难舍,人离乡贱,他们不愿意追随石堪背井离乡,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愿意石堪率军离开使他们失去一个强力庇护。
当时石堪也并未坚持如此,仍然安於邺地。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愤怒了。
明明眼下这已经是邺地军队为数不多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唯一能够扭转不利局面,发挥出野战优势的方案。可是这些人仍然担心他会率军逃离,宁愿引敌入乡,宁愿抱在一起困守黎阳等死,都不同意这一选择!
眼见石堪已是出离愤怒将要忍耐不住,韩雍忙不迭递给他一个暂且忍耐的眼神,然后声色俱厉道:“诸位,你们以为邺地所困仅仅只是眼下淮南之贼?这实在大错特错,早前中山王一味争取襄国谋求篡逆,主动放弃青州之地集军河北,如今青兖境中早无阻拦,南贼徐州军正从河下向此逼近,待其两军合拢,我军已是必死之局啊!”
“怎会如此?”
“不可能……”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脸色已是陡然剧变,甚至有人直接从席中惊立而起,疾呼出声。
眼下单单淮南军一部,便已经逼得他们愁眉不展,无从应对。如果再加上徐州方面的敌人,他们已经不敢想象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那张沧闻言后也是陡然色变,直接冲到石堪座前疾声道:“南贼徐州军将要来此,大王是否一早便知?为何不曾告知……”
眼见张沧如此不恭,石堪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从席中立起怒声道:“就算提前告知,张将军难道有却敌良策?还是让你早知邺地危不可救,提前筹备退路?你这与羯、与国人杂交门户,难道你以为那狂贼貉子会予你活路?还是觉得中山王必将逆定功成,会将你引作臂助?”
“你、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眼见石堪手按剑柄,满脸怒不可遏状,张沧一时间愣在原地,继而额头上便沁出冷汗,连退数步继而忙不迭跪拜在地疾声道:“末将、末将只是心惊情急,绝不敢有忤逆大王之恶念!”
看到张沧惊惧跪拜下来,石堪也是微微一愣,继而便低笑起来,只是笑容中却莫名带着几丝悲凉。往年他只是有感於创业不易,诸多掣肘,为了维持住局面不得不一再妥协。可是一直到了今天,他才总算认识到,原来这些狗贼叫嚣凶狠,一个个都是色厉内荏之辈啊!
他未尝没有与中山王石虎平分秋色的念头, 一者本身性格不够强势,一者也是觉得石虎盛气凌人不能结众,所以自己要平和待人。
可是现在看到张沧这模样,他才明白过来,如此一个世道,人人欺软怕硬,人人色厉内荏,往年他许多不自在,原来都是想得太多、咎由自取!
“兵出阳平,势在必行!若不抢占碻磝,一旦徐州贼军西进至此,我军落败便成定局!届时再无强兵庇护,无论奔南逐北,尔等俱要由人宰割,与伧卒无异!”
眼下并非感慨反思的良机,石堪冷笑几声后,快速收拾心情,不再征求旁人意见,肃容说道:“此一役,为生死之争,我也懒於虚辞再安抚众情。稍后军中牛马舟船集结待用,是生是死,在此一搏!若是最终仍不能胜,我向诸位保证,绝不偷生!若是此战能灭贼於河畔,则南贼十年之内,再无北进之力,届时中原沃土,我与诸位共享!”
讲到这里,他口中又发出几声意味莫名的笑声,缓缓踱步至席中,冷厉视线在每一个人脸上划过:“此役关乎性命,我也只是一个贪生俗人。谁若有害乡、害军、害国、害我之念,自有利剑斩断旧情!”
“末将等愿与大王同生共死,绝无贰念!来日攻破南贼,跃马中原,助大王兴创伟业!”
听到众人如此表态,石堪又笑一声。邺地常年的积弊,又怎么会是区区一两声表态能够消弭。但他也相信,只要这一战能够扭转局面,这些人仍会团结在他周围。
倒不是说他有多强的御下之术,而是除了他之外,无论何人入主此地,都不会如他一般对这些人一再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