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作为防守方,则处於绝对的被动,晋军大船虽然行进速度缓慢到令人发指,但却始终保持着对河道的控制。
桃豹也曾试探着派出一些轻舟侵扰,或者在水面游弋以期获得更多敌情,可一旦舟船冲出码头,晋军船队中同样会冲出一部分轻舟来,将那些舟船筏具上的守军或是冲散或是逼退,根本就不容许他们在水面驰骋!
至於河桥上,由於一直心念干掉几艘晋军的大型战舰,对於这样小规模的战船游弋出动,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毕竟他们这一杀招只能收取一次奇效,一旦敌军有了防备,再想扩大战果已经不太可能。
“贼军实在可厌!”
这时候,桃豹并其众将哪怕再冲钝也看出了晋军的用以,他们哪里是执意要将大舰投入作战,分明只是要将之当作一个诱饵,令河桥上的布置投鼠忌器而不敢发动,从而达到全控河道的目的。
但看出来了并不意味着就有好的应对策略,虚虚实实,假假真真,他们是凭着相克的布置,逼得敌军不敢长驱直入。同样的敌军利用他们这一点殷望,拖得他们不敢大举反击。
一旦这些杀招提前派上了用场,但却没有收取到相应的战果,接下来必是敌军舟船大进,直接冲向他们所严守的孟津渡口。
这一段河道上,气氛空前的凝重,但战斗节奏却前所未有的拖遝,予人简直是一种折磨。岸上守军们,注意力全被水面上那以三艘大舰为核心的舰队所吸引,不敢懈怠。
甚至直到夜晚,那船队仍然没有半点收敛行踪的意思,大大小小的战船上火光通明,仍是用那种龟爬般的速度向前接近。但其实谁都知道,他们只是刻意为之,一旦放弃了那三艘拖慢节奏的大舰,行军速度便会陡增。
这么大规模的舰队,最起码有万名战卒。而桃豹在孟津大营全部军力不过一万出头,还要分散在长达十数里的防线上,任何一个点如果突然遭受攻击,都有可能造成以点破面的全面崩溃。
这样沉默的对峙中,桃豹军队看似在岸上无所动作,但为了防备袭击那是全员戒备。至於晋军,水面上仅仅只是他们一部分兵力而已。虽然看似晋军还要操舟行军,体力消耗更大,但随时都会有生力军投入战场。
尤其桃豹军队耳目俱被限制在孟津这一片狭小区域,对於更大战场上晋军的调配根本就无从得知。
要知道晋军号为二十万,单单淮南、徐州两镇合军便起码有十万之众,如果再加上黎阳方面所收编的降军,其真实军力较之号称的二十万相差真的不大。这在一贯喜欢夸张军队数量的大规模作战中,晋军这种程度的号称简直可以说是童叟无欺了。
当然桃豹并不清楚,在河洛开战之前,淮南军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南归,还有沈哲子在河北收容堪称海量的难民也需要军队看守压制。再扣除河北汲郡、河内包括河南滑台、延津等地分师,其实真正能够投入此一战的军队,不过堪堪六万出头。
但即便是这样,晋军所拥有的作战部队也远超桃豹军队数倍有余。以桃豹目下的情况,其实最理想的应对还是全军退守金墉城,洛阳虽然残破,但金墉仍然可称顽城,凭桃豹不足三万兵力,如果全都安置在金墉城里,只要资用充足,未必不能坚守几个月。
而晋军则承担着庞大的后勤压力,是不可能将大军维持这么长的时间。尤其还有百万人口的庞大负担,甚至都很难做到长久对峙於河洛。
但桃豹本身对於敌人虚实便了解不清楚,兼之虎牢大败的打击已经让他近乎丧失理智,加上此前石堪败之猝然包括邺城失守也让他不敢将晋军纵於八关之内。於是自然便摆出了这种看似前后有据,实则进一步摊薄兵力的愚蠢布置。
这一夜,桃豹军队始终在紧张备战,将士甚至不敢合眼。一直到了将近黎明时分,桃豹才确定这一夜算是平安渡过了,继而便意识到晋军舰队在水面浮游近乎一个昼夜,必然也是消耗严重,进退未必从容,於是他便即刻下令孟津抽调两千兵众顺流向下出击。
然而正当营内军士尚在调度时,突然营外匆匆冲入数名风尘仆仆的骑士,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晋军已经自下游登陆,数量不明的敌军正翻过北邙,往洛阳与偃师之间的首阳陵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