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斥巨资在寿春城南租赁一座园墅,本身就能获得与大都督更多亲近的机会,而且也是等同於另一种形式的捐输,以及对整个都督府的支持。这要比单纯的财货进献要巧妙得多,收获自然也会更多。
或有清高者不耻此类近似谄媚的举动,以此鬼祟之心迹去玷污沈大都督高洁之胸怀。若人果有其才、确有益於世,即便没有这些举动,沈大都督也会举贤而用。
类似狂狷之言,听起来或是有道理,但其实却实在不切实际。个人本身贤或不贤暂且不论,沈大都督又有什么义务一定要举用你?
别的不说,单说沈大都督自己,如今显才已是南北共推,时人咸知。但在未曾显迹之前,谁人又知这南人豪宗嫡子将是未来社稷功臣?
还不是因为王氏逆乱时,沈氏能够拨乱反正、捐输家财助国渡厄,日后才有肃祖慧眼识珠,甚至不惜以嫡女适配,这才一步步成就如今的高誉国士?
所以,纵有囊括宇宙之大才,但却被掩盖与皮囊之内,平素便无亲昵,人又如何得知?既然无从得知,谁又会给予你去显露才能的机会?
淮南都督府下文武时贤众多,其中不乏广负大誉者,难道是因为这些人生来便秉赋奇异,此世再无野贤可作比肩?
还不是因为他们追随於大都督,有着更多表现才能的机会。譬如群星拱月,相映成辉,近贤者自生馨香,近达者自得扶助。
当然,抛开这一点德行是非的讨论,也有人不乏理智的分析,眼下大可不必急於相近。毕竟河洛旧都都已经光复,虽然未来王业是否移居尚未定论,但洛阳天中帝邸,沈大都督之后极有可能会移镇河洛,毕竟这更加有利於对四边胡虏残众的追击清剿。
所以眼下急求相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实在有些不值得。
这种自觉高智的论调,听在那些仍在竞争的人家耳中,暗里更是嗤之以鼻。如今王业光复之兆更加炽热明显,天下大势须臾有变,凡有志者俱有时不我待之感。
洛阳旧都久经战乱,已是残破不堪。最起码两三年内,沈大都督即便有心,也很难移镇。两三年的时间有多珍贵?
就在三年多前,羯国尚是一统北地,国势鼎盛,大军南来几欲摧垮晋祚最后残余。当时即便以沈大都督之能,也不过只是困守於淮水,甚至已经做好为晋祚捐躯死战准备。
如今又如何?羯国分崩离析,已经难称大患,王师十数万众用兵北伐,势如破竹,已无能挡之辈!
在如今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区区几年之内便大势翻转。在沈大都督还留镇淮南这段时间里,又会有多少人获得一个毕生难求的机会,谁又能做定论?
正是在此类心理之下,随着寿春城南那些空闲的园墅渐渐有主,剩下的竞争便越来越激烈。而淮南都督府眼下也是诸用匮乏到了极点,北面的王师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汲取着淮南的民脂民膏,对於这一桩意外进项,自然也是欢迎至极。
所以在官、民共同推波助澜之下,一座广阔十数亩的园墅,仅仅只是租金,一年价格便被喊到了数百万钱!这样一个价格,足以令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但剩下的竞争者仍是激烈竞争着,全都不肯放弃。
一时间,这种现象也令观者无不咂舌。这样一个价格,如果不强求地段之类,甚至可以置办起一个广达数十顷的庄园,成为一户人家累世相传家业所在。
所以在一些不了解的时人眼中,那些竞争者们无疑是疯了,简直就是不拿钱当钱!就算他们肯花这么多钱逢迎沈大都督,也绝无可能获得对应的回报!
正因为这样一场风波,原本没有什么固定称呼的城南这一片园墅区,如今在寿春有了一个新的称呼:千金邸。
当然对於一些不耻於那些豪强挥洒金钱以作阿谀的人而言,他们更乐意宣说此名得来原因是由於大都督於此喜添嫡子。如此家世出身,沈家这位新添的小郎君,足可称作千金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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