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兴男公主正怀抱小儿满脸宠溺垂首望着,稍一抬头蓦地便发现探头打量的沈哲子,吓得抖了一抖,皱眉娇嗔,而后怀中婴儿便发出清亮的啼哭,粉嫩的小拳头攥起挥舞,似是极为的不满。
旁侧自有奶娘上前准备接过孩儿,公主却已经不再理会沈哲子,转头摆手道:“先等一等,他还没有饮完……”
说着,公主便又低下头去,口中呢喃有声,眉眼之间更流露出哪怕在沈哲子面前都少有的温婉柔和。
沈哲子见自己被忽略,难免有些吃味,待发现公主正亲自喂养孩儿,更觉几分感动。这种感动,对寻常人而言更近似无病呻吟,毕竟母乳喂养天经地义。
但沈哲子生在如此门户,哪怕自家后添的小妹包括庶出的小弟,出生之后饮食也全归专职的奶妈看顾。公主这么做,无疑是爱极了两人的结晶。
“你们都先退下吧。”
妻儿都近在眼前,沈哲子分外享受眼前这难得温馨,摆手让旁人俱都退出,自己则凑过去,笑着说道:“辛苦我家……”
“噤声!”
公主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扰儿子进食,继而又转身正对沈哲子。
这时候沈哲子再望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露出头脸手臂,整张脸都凑在公主胸前那细腻白嫩中,不免更觉吃味,凑过去抓住那仍攥住的粉嫩小拳头,忿忿低语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小儿真是近於禽兽,不知其父多少深夜无眠,才能养成如此可观。如今诸多受惠,居然对我视而不见……”
讲到这里,公主怀中小儿似有所觉,小嘴啜饮动作微微停顿,乜斜一望沈哲子,玲珑小巧的鼻子里哼了几哼,继而包在软衾中的小屁股微微一拧,更加埋首母亲怀内。
公主见状后,已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示意沈哲子近前托住孩儿,这才白了他一眼,并不因坦露相见而有羞赧,腾出来的手则握在沈哲子手腕上,柔声道:“辛苦夫郎,壮功凯旋,妻儿俱荣……”
沈哲子听到这话,再抬头与公主对视,见这娘子已经全无早年入门时那种眉眼稚嫩,生产之后脸庞不乏丰腴,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甜美。一时间,早前那些金戈铁马的壮阔俱都消融,随之而起则是以往虽然也有,但却绝无如此具体的满足与责任感。
他抬起手来,正待轻抚公主娇嫩脸颊温言几句,然而公主却忙不迭往后昂首,口中则幽幽道:“你手上脏……”
沈哲子哑然,抬手一看果然不乏湿痕,更有一种带着奶香的微臊气息,哪里还不知这小儿居然已经撒尿了!
原本在他想象中,父子两代,两个男人历史性的会晤,那种若有若无的仪式感,瞬间被这一泡尿冲得荡然无存。
“这小儿真是……随饮随屙,这是一个乏於城府的直肠子啊,不肖乃父!”
沈哲子恶狠狠在那包裹孩子的软衾上蹭了一蹭手上尿渍,他虽然两世为人,也没有这么亲近接触婴儿的经验,倒是没有厌弃,只是觉得新奇。再一想自己触手即湿,可见这小儿早已经尿透,只是公主担心打扰他喝奶,一直抱在怀里。
说话间,孩子已经喝完,转脸离开母亲怀抱,粉嫩小嘴吹出一个一闪即逝的奶泡,柔软的睫毛这才忽闪着正眼望向沈哲子,亮晶晶的眸子黑白分明,透彻到了极点,带着几分好奇兼迷茫,嘴角翘了几翘,而后却又咧开,嘴里发出洪亮的哭声。
“你快先退出,小儿最厌生人,不要饮后激哭!”
公主连忙摆手驱赶沈哲子,而后几名妇人又冲进来,将那小子抱入偏侧暖阁里,片刻后孩子的哭声才停下来。而沈哲子这会儿正坐在屏风外,不乏幽怨的望向内室,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被挑衅。
“无知小儿,你还不知惹了怎样强大的存在!”
他恶狠狠想着,尚不能释怀自己因小儿苦恼被逐出厅室这一事实,更觉得父子相处实在大不容易,他认识的几位前辈如温峤之流,人前也是不乏雅静,但在面对儿子的时候总难免肝火大动,可见除了怒其不争,可见应该也是积怨年久,一直在等待机会施加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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