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游荡於时局之外,又有沈家作为靠山,纷争在所难免,而且也很难避免当中会不会出现几个猪队友做出什么自以为得计的昏招。与其放任不管,任由隐患酝酿,不如给他们指定一个斗争的方向。
其实对於目下的沈哲子而言,他也并不急迫於要将皇帝完全置於自己掌控之下,而且若中枢真的由建康迁至洛阳,也很容易造成一些政令不一的乱象。
但这并不妨碍他先做铺垫,同时也会让台辅们误以为这就是沈哲子下一步的真正意图,必须要分出相当大的精力以作应对。
“眼下河北形势也已经渐趋稳定,短期内未必会有再作大进的良机。所以下一步我部王师也将重点经营河洛,再复八关,修缮帝宅,以作根基备选……”
此前沈哲子已经向沈恪将自己的后续计划略作交代,这会儿再与老爹探讨,便讲到更加具体的细节。毕竟老爹孤身留於建康,若是没有一个清晰具体的后续计划以作保障,所面对的危险将会更大。
沈充对他自身处境倒没有太大的担忧,只是言及北事便不乏忧心忡忡道:“我还是担心台中伧徒们把持王命大义,来日或将恩宠羁縻江北诸将,广树暗桩,深作掣肘……”
沈哲子听到这话,便也皱起了眉头,这已经不是可能,而是必然。沈哲子就算对部众控制的再怎么严密,也不可能严查众将私下里的交际情况。若是管束的太过严格,反而会有可能适得其反。
不过幸在一点那就是江北各军尤其是淮南本部人马,早已经不再是台辅们此前所熟悉的那种军头林立的状态,众将虽然也是保留了一部分的部曲,但更多是作为家丁、仆僮,已经不再是往年那种独立性极强的私军状态。
因此,台辅们若想通过私下联络几名将领以达到分裂淮南王师乃至於挑起内讧,已经是不可能做到的了。沈哲子所担心的也不在於此,他只是不愿因这些意义不大的权斗纷争而令得淮南内部上下离心,彼此怀疑。
“其实想要化解此招,倒也不是没有方法。台内於边镇忌惮之态已是暴露无遗,江北诸将应该也都不乏警惕之心,值此忐忑之际,若有阴说言是台内怯於进取,想要舍弃北面诸多新复疆土以求内固……”
钱凤略作沉吟后才又说道,想要通过谣言来加固江北王师内部凝聚力。
这其实也谈不上是谣言,假如沈氏在下一轮的权斗中落败离场,这也是台城非常有可能采取的方略。因为定边开拓实在不是他们所擅长的领域,让时局退回到此前旧态也是对他们最为有利的选择。
所以钱凤这提议也谈不上是什么阴谋,不过是提前将台辅们可能的作法披露出来,正如那些台辅们坚信一旦沈氏失於钳制,必然会进一步向权奸演化,乃至於颠覆晋祚政权!
“此计倒也可以一试。”
沈哲子闻言后便点点头,而后又转言向别的方面。沈氏今次放弃许多中枢职位,倒也并非仓皇离场,实则是通过战略性的让步,以换取到更加顺畅的运输通道以更加巩固在江北所具有的优势。
比如贺隰放弃丹阳尹, 转而返回会稽接替褚裒担任内史,原本从鄱阳进入台中的沈鲜也再次返回鄱阳继续担任太守等等。这些人最大的使命就是守好粮道,以确保秋收之后江东粮货能够流畅的向江北输送。
不过其中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那就是纪睦前往江夏担任江夏相,主要意义并不是为了看护粮道,而是为了阻止荆州加入到下一轮的博弈中来。
这一次由於庾冰的贸然入场,使得僵局被提前打破,原本对峙双方各作妥协,将庾氏又给按了下去。
但是荆州这个变数还是实实在在摆在了眼前,沈哲子倒是相信庾怿不会那么不理智,看不到大势所趋,但一如他此前不愿考验人性,做出这个安排就是从根本上杜绝荆州贸然入场的可能,或者说给庾怿一个不加入进来的理由。
当然,他也不能完全忽略庾怿的感受而做什么自以为能够得於两全的安排。所以纪睦的任命虽然已经下达,但赴任的日期还没有确定下来。
沈哲子又派陶侃的孙子陶弘前往荆州拜望庾怿,要就此听取他的意见。如果庾怿对此安排不满,双方还是需要继续进行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