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五十一 幼子渐立(2 / 2)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572 字 13天前

途中路过一处役营,里面居住的多是一些违禁犯事的苦囚,突然桓冲隐约听到人呼唤“桓大”,他脸色蓦地一变,直接行下大路往那役营而去。

役营居住虽然多是一些苦役,但也并不脏乱,一些日常的杂务俱都整整齐齐码放在一处等待焚销。营中不乏役夫走动,神情虽然多有木然,衣衫也是褴褛,但却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关於这一点又不得不说起去年春里,行台主持赈灾扑灭疫情,桓冲作为馨士馆学生也有参加,主要工作便是监督劳役们沸水浸泡,看来这规令一直保持下来了。

一个外人贸然接近役营,很快便引起了守营军卒的注意,有两人上前手持竹杖驱赶。桓冲只能小退几步,站在远处垫脚张望,可是观望良久也没能发现记忆中那个伟岸的英姿。

这会儿天色越发黯淡了,桓冲只能怀着失落的心情返回大道,继续向洛阳城行去。

待到洛阳城外,天色已经彻底晚了下来。虽然城中也有宵禁之令,但主要在洛水两岸执行才最严谨,城南一片倒是还能自在出入。

入城之后,桓冲并没有急於返家,而是转到就近一个夜市中去。

洛阳城居民渐多,但绝大多数都是赤贫小户,即便有什么衣食饮用的需求,也无需专程造访城内几个大市,因此坊间各种私市便应运而生。至於售卖的货品也都很朴实,或是谷米蛋禽,或是綀麻咸味,都是小户私产、庶民需用。

桓冲一身学袍入市,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不乏乡众围绕上前兜售货品。只是在看到乡众有集聚之态,市中胥员便持杖上前将之哄散,还不忘对桓冲讨好一笑。

生民杂居,治安维持自然不易,难免欺男霸女恶事发生,但桓冲这一身衣袍就是一层保护。早前有馆院学徒於坊中遇害,司隶严查追捕,犯事者直接被斩首,许多仅仅只是旁观不救的民众足足近千众也因此被发为罪囚。

如此严刑之下,世道风气才有肃然。否则单凭桓冲一个少年夜中入於这种市井乱处,简直就是在找死。劣民害命无需借口,单单一条衣带、一双皮履便足够动机。

工程院佣钱都是日结,桓冲将手探入袖囊细细数出一半数额,然后在市中多作采购,此间货价低廉,将近百钱便购买了足足一板车的货品,不乏禽鱼之类的肉食,甚至还有半扇狗肉。

这对於小市而言,已经算是大宗交易,有的乡众因为桓冲阔绰早早卖完了货品,便好心表态帮忙运送。桓冲对此也不拒绝,便领着两名帮忙的乡人穿过小市,借着城头火炬之光又行过一条坊道,便到达了一处施工过半的坊中。

坊里尚在举火夜劳,那监事看到桓冲行入,便大笑着行上来拱手道:“桓郎又来探望家仆?”

“有劳冯君关照了。”

桓冲举手以应,又示意那帮忙的乡人将半扇狗肉送给对方。

那监事见状笑容不免更加欢畅,连连表态一定关照好桓郎家仆。他日常交际都是粗鄙之众,哪有人懂得以“君”称谓,这位桓家郎君折节礼待,又能长得惠利,因此也是加倍的恭礼。

“只是有一桩,稍后我将调往别坊,只怕不能再就近关照。今夜恰是桓郎到来,我也就难免旧事重提,某虽只是一介鄙流,但也钦慕桓郎家门仁泽,愿求葵娘为妇,及后也必恭奉尊府……”

那监事接过狗肉提在手里,又一脸羞涩的说道。

“这事我记下了,但葵娘於我家不同寻常,她之意想如何,我也不能强违。但无论成或不成,都要多谢封君惠念。”

桓冲略作回答,才又转行到坊中一个角落里。这里一座格局逼仄的小小院落,篱门只是虚掩,桓冲推门行入,看到房内一片漆黑,便低唤道:“葵娘可在家中?”

“在、在……奴在……”

片刻后漆黑的房中才响起一声略带惊喜的低呼声,片刻后门闩抽起,一道身影仓促行出,借着月色能看到乃是一个荆钗布裙妇人。

妇人看到站在庭内的桓冲,脸上先是一喜,片刻后又惶恐道:“夜中路险,郎君又何必来见……若、若是,唉,贱奴哪值得郎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