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儿本就是吴乡娇美绝色,如今为人妇、为人母,一袭点翠衫裙俏立灯影之下,更如夜昙绽放,美不胜收。唯有一点就是性格也并未随着身份的转变而有什么大的变化,见到郎主行来,甚至就连美眸中的爱慕之意都不敢宣露太多,趋行迎上后窍手已经下意识抬起抚平郎主稍稍皱起的袍带。
“阿爷、阿爷……”
沈哲子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人影后已经冲出一个小胖墩,蹒跚着向前跑来,正是沈蒲生,张开手臂虎扑入父亲怀内,而后便揽着父亲脖子用那生涩的稚声滔滔不绝讲起房中那个小阿妹的种种。
“你安分些罢!”
阿翎娘子恰也在瓜儿舍中闲坐,此时行上来抬手给了沈蒲生一个脑崩儿,顺势便要将儿子接过去,却被沈哲子摆手拒绝。
“小子真是顽皮!”
沈哲子拎住沈蒲生那肥嫩短腿,顺势将之夹在腋下,而后便大步向房中行去,迈过门槛便放缓了步调:“我家小娘子睡下没有?”
“午后睡了片刻,掌灯后便一直笑闹,似是在等待大将军……”
房中乳母上前笑道,眼中难免又恭维几句小娘子怎样的娇俏可人。
几个月的小娃娃还未彻底张开,娇嫩有余,精美不足,但是听到这乳母夸赞,沈哲子便也忍不住得意笑起来。为人父母难免心存卖弄自美,并不因身份地位而有差别。
他行上前去稍作逗弄,摸一摸小女郎耳鬓柔顺如丝缎的细细绒毛,沈蒲生也撅着屁股趴在围床另一侧,嘟起那肥嫩的嘴巴作态去咬阿妹那粉嫩小拳头,而后屁股上便挨了自家老爹一巴掌。
“睡罢,睡罢。”
沈哲子一直等到小娘子睡去才又行出来,此时外舍早已经准备好了餐食,二姝并列席侧等待郎主入席进餐。
这算是一天中难得的悠闲时光,沈哲子一边进餐,一边与两位娘子谈一谈帷内养儿趣事。用餐半途,瓜儿母家几名女眷又匆匆入内见礼。她家本是沈氏家生门仆,相处数代倒也不必过分拘礼。
用餐时沈哲子也察觉到阿翎娘子情绪似有几分低落,吃完饭后便吩咐瓜儿早早歇息,他则顺势抱起已经酣睡的沈蒲生,并往阿翎娘子舍中休息。
夜中夫妻独处,沈哲子便提起阿翎娘子情绪不高之事,随口言道:“我是一年四季难得悠闲,蒲生这小儿又顽劣不通人意,帷下虽然也不乏人陪伴,但总欠缺几分亲意。娘子就不开怀,不如派人将丈人请来天中,也能起居问候、侍奉冷暖。”
崔珲久居吴中,并不曾跟随他们夫妻北上。沈哲子室内几人,兴男公主且不必说,就连瓜儿身边也常有亲人陪伴,唯这阿翎娘子母家本就族丁稀少,久来难免会有孤独。
“亲缘单薄,概是命数。妾能得侍郎主身畔,公主和蔼能容,更有小儿绕庭欢乐,本身已是至美,实在是没有什么憾念。阿爷性乐吴乡, 能得安居寓所乐养余年,也实在不必再无顾旧患长途北来。”
阿翎娘子软偎郎主臂弯,展颜笑语掩去些许薄愁。这娘子虽是出身名门,但幼来遭受大难,本性原是活泼好动,策马飞丸、英姿飒爽,只是真正得入室中后,恪守安顺妇道不失,倒是让沈哲子颇感不适。
“我家本非寻常家舍,娘子也实在不必一味强抑性情。我倒还记得往年初见,娘子爽朗英姿令人惊艳。即便余者不说,那弹弓飞丸的绝技,你可一定要倾囊授於我家蒲生,让这小儿能得一技傍身,不至於碌碌无才为人耻笑。”
听到郎主言及旧年顽劣,阿翎娘子不免羞不可当,支吾应声。
笑侃之后沈哲子才又说起:“我知娘子名门闺秀,偏侍府内实在委屈了你。但情之所发也难因俗而止,近来我也在思索一事,目下丈人膝下只得孤女,实在不可称以周全。日前温弘祖北进,我也私嘱他公务之余,不妨稍稍联络清河乡情,若能访得一二近宗族裔,也可招引南来,为丈人承续嗣传。但这毕竟家事,稍后娘子记得传讯稍作询问,丈人是否有此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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