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餐持续将近两刻锺,眼见上方的大将军放下杯筷,众人稍作果腹后也都正襟硒。之后使者再上前撤下杯盏,奉上茗茶、美酒、酪饮、干脯之类。
这会儿乐声也汀,殿中气氛一时肃然。片刻后,殿中便响起沈大将军微笑声:“不怕诸位见笑,我也是一个品性流俗、性喜釜的寻常人。受於王命以来,历事虽有艰难,但能得於世道贤流共聚径、见此满堂济济,纵然有什么疲惫,也都抛在脑后,胸怀大慰。世道诸乐,能过於此者实在寥寥,不知诸位可有同於此情?”
大将军语气虽然安闲随意,但众人也都不敢贸然开口应和,只作微笑颔首、不失矜持的姿态,又过一会儿,才有京兆杜彦酗道:“今日盛乐一幕,关中不复久矣n年纵有联通乡情的殷望,各有围焦灼,又哪能得於此欢。今日之乐,譬如朝露、譬如甘霖,道是寻常有,但我久困之乡众却深知奢侈难得。若无王业复兴,若无大将军雄图仗义,关西之境安能得复此乐!”
“杜公如此盛赞,倒是让我惭愧了。世道百疲,王事久屈,积年祸患,又哪是区区一人薄力能挽?幸在天意垂爱,使我能广得众助,遂得事迹可夸。今日邀集乡流野贤,也是多谢诸位能深明大义,助事行台,拨乱反正、海晏河清之期未远。”
沈哲子讲到这里,侧首望向桓宣身侧一人酗道:“还请长史向诸位乡流略述关西复治以来兴创种种。”
众人听到这话,俱都打起了精神,一个个竖起了耳朵。他们这些关陇时流,过往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也都深刻感受到乡土种种改变,但或囿於眼界、或限於格局,并没有一个全局的大概认识。
被大将军点名的那人名为张鉴,当年大将军起家入仕,其人便担任过大将军的副手,之后虽然不如杜赫那样始终重用,但也是心腹之人,关中收复后便被派来担任桓宣的长史。
张鉴闻言后便站起身来行到大将军面前先作敬拜,而后再退至侧方阶上面向众人环揖,之后才开口朗声道:“雍州建府,始於启泰四年夏”
张鉴先从关中收复之后讲起,之后陈述种种内容,从各级郡县的设立复治,再到军府的兴创,直至屯垦、植桑、水利等等种种,可谓包罗万象。
关中过去两年的时间里,取得成果可谓巨大。其中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雍州刺史府所辖郡县在籍民卉量达到三十余万户之多,给行台增加了将近两百万的统治人口。
在稠多关中时流,在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也都忍不住的惊呼出声,没想到久乱之后的关中还有这么多的人口存活。
这个数字虽然惊人,但仔细深究的话,其实也有玄机在里面。在这三十多万户的籍民之中,有多达十几万户都是氐羌并许多杂胡部众。得益於王师对这些胡众的强硬态度,境域之中凡能搜罗到的胡众几乎君整编入籍,揉碎了他们原本的部落依附关系,成为编户之民。
这些胡众本身便没有固定的乡土根基,其中多数也都缺符织的技术,并不可视作普通的纳税单位, 但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全无用处,他们是关中过往这段时间诸多营建的主要徭役承担者。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充沛的人力,关中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可称辉煌的成果。
往年的关中久经战乱,甚至就连长安城都残破不堪。在过去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单单城邑的营修便有十数座之多,虽然不可言是尽复旧态,但最起码三辅之内已经以此为基础搭建起一个尚算完整的城池网络。
有了城池,便有了聚集民众的基础节点,这些节点相互勾连,便构成一个覆盖颇为广阔的网络。身在这个网络之下,生民便可复耕复织、互通有无,这便是一地元气恢复最重要的保证。
而也正基於此,雍州刺史府复耕田亩达到八万顷之多,而且还不包括军府甲田和乡户荫地。当然这个数字较之关中天府之国的名气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田亩产出也完全还达不到自给自足,仍有极大的扩展空间。
但若考虑到这是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所达成的成果,也足以令人感到瞠目结舌。而且这些复耕的田亩也并非关中唯一的财赋来源,甚至不可以称是最主要的收入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