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八十五 前程共勉(1 / 2)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063 字 12天前

慕容皝之所以主动讲起这个话题,自然不只是简单的择一二知己互诉衷肠、发泄牢骚。这样的人,大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俱都是自有目的。

他之所以讲起羯主石季龙的话,也是在向阳鹜点明强调,其家门所以在辽地得享超然,那是由於他这个做主公的赐予的,离开了他,阳家就要被打落原形,甚至於处境更加恶劣。

直接表明自己已经没有了争雄於中国的野心,看似一种势弱,实则也是对阳鹜的安抚,我并不会裹挟着你们再作那些希望渺茫的奋斗,以免招惹覆亡之祸。

“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多少中国名流,饮恨而亡,埋没於祸患之中,反倒是一个南国的吴貉后来发力,反居於上。”

你们也不要对南国寄望太多,那个沈大将军可不是什么中国故人,一个旧吴余孽罢了,肯於善待你们这些中国士流的可能微乎其微。

见阳鹜只是垂首默然,慕容皝继续说道:“终究天眷浅薄,使我不能大进为中国之主,也辜负了士秋你等贤良年久辅佐的苦心。如今的我,不敢妄想势力进益,只盼望能够相得始终。世事流转,一旦羯国覆亡,中国复归秩序,以辽地之寒苦,也难再长系士流困居於此……”

“大王,我等……”

阳鹜刚待要表态忠诚,却被慕容皝摆手制止,他有些萧索的笑了一笑:“乐安求富,人之常情。若非仍有部族人众牵绊,就连我都想入居中国,安享富贵。我与士秋,相逢於动荡,共事於危乱,挟恩勒求,反伤旧情。”

“更何况,未来此身安否仍未可知,强留旧人於畔,是福是祸也难预料。如今的我,因背投事宜,想必已是见恶南国,吴貉日后未必会善待及我。因於此困,我倒希望士秋等能够走入故国,与我再续内外扶助的情谊。”

阳鹜听到这里,是真的有些动容。他年久追随慕容皝,自然不会相信其人已经心灰意冷、无欲无求的鬼话,否则何必在这羯国将亡之际又穷生事端。真正让他动心的,还是慕容皝言中所描绘的这种状态。

老实说,沈大将军吴人的出身,是他们这些北地士流远赴相投的一大心结。他们既不是进用於微的元老,也不是同源同流的乡亲,的确能够得到优待的可能微乎其微,乏甚自立於南国的资本。

可慕容皝希望他们能够返回南国,一则通过他们缓和与南国的关系,二则通过他们来改善慕容部的生存环境。反之,他们也可以通过与慕容部的互动,来获得於在南国获用的机会。

这种状态一旦形成,则就是一种双赢的局面。慕容部如果能够强大到让南国忌惮、不敢轻启战端的程度,只能采取抚远羁縻的策略,他们这些久来谋生於辽边的北方士流自然是最佳的用事人员。他们若能得用於南国,又能反过头来帮助慕容部的发展。

如是算起来,对他们双方来说,的确是要好过单纯的抱团於辽荒。而且最重要的则是,阳鹜他们在这种合作中能够获得更多的主动权,可以不必完全仰於慕容部的鼻息,更符合他们得於左右逢源的谋身诉求。

可是,这真的有机会实现吗?或者说,慕容皝真的甘心放任他们离开辽边,转投南国,而并非一种诛心的试探?

“前程路远,仍须共勉。更何况眼下南国都还未得全胜,当下小论於此,也只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而已,只在你我会心。”

慕容皝站立於龙首陂顶,东西张望片刻,又突然笑起来:“若那个南国权臣能容得下我,我自然也愿永镇东北,为其藩篱,

杀扶余、攻高句丽,壮其声势。”说完后,慕容皝也不待阳鹜表态,似乎真的只是牢骚一番,摆摆手示意阳鹜去忙自己的事务,他则下坡上马,在兵众们簇拥下返回了紫蒙川。

如果不是南国过於势大,已经极大的动摇了这些晋人亡户的心志,慕容皝是不会跟阳鹜讲这些话语。双方主从名位早定,即便是空画大饼,也不至於讲出任由他们投奔南国,自己还要鼎力相助这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