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今之计,只能从速前往求见晋国使者。主上是因先王背义投羯才不得不为险行,以求归义入统,於情於理,晋国都不该无动於衷!”
阳鹜此时也有些没了主意,更深深感受到一种大势不受掌控、身受裹挟的无力感。
“於情於理?哈,於情於理……”
听到阳鹜的回答,慕容儁只是冷笑几声,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眉目之间那种不满已是盎然溢出。身在这样的世道里,有什么情理可言?
“那就请长史速过徒河往见晋国使者,我也不必多说什么,想必长史也知此行之事关重大。若是不能达於一个满意结果,那么长史也不必急归了!”
慕容儁本就不是一个多有耐心的人,眼看着局势急转直下,胸膛中那股戾气更是无从掩饰。被逼得急了,他连自己的父亲都敢杀,又怎么会将阳鹜放在眼中。
阳鹜听到这话,神色也是变了一变,心知这一次的确是弄巧成拙、自食苦果,慕容儁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若是不能求得晋国支持,他诚然性命难保,但临死之前一定会拉着阳氏满门殉葬!
此刻的阳鹜,也顾不得慕容儁的失礼,受命之后便邀集几名辽边流人首领,由慕容儁派兵护送他们直向晋国使者离开的方向追赶而去。至於他们这些人的家人,自然想也不必想被慕容儁扣押下来作为人质。
至於此时的温放之等人,则是另一番心情。离开紫蒙川那个牢狱之后,虽然还没有完全的安全下来,但只要没有大的变故发生,他们算是远离了杀身之祸。
其实早在慕容儁弑父成功之际,温放之他们的安全便已经有了保障。此前所设定的计策竟然成功,温放之、刘群等人自是大喜过望。他们也当机立断,开始对慕容疆、慕容评等人进行说服。
慕容疆的父亲慕容运眼下仍在行台为质,慕容评作为慕容廆的少子,素来贪鄙成性,最重利货,说服这两人并不困难。他们也当即表示一定会全力保护温放之等人,不让他们受到部族内乱的骚扰。
但若仅仅只是这一点仍然不够,温放之等人也不清楚阳鹜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去鼓动慕容儁弑父,但连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做,可想而知慕容儁也必是一个凶残狡诈不逊其父之人。所以一天没有离开紫蒙川,温放之他们便一天不能彻底安心下来。
也不得不说刘群观人之精准,哪怕到了这种时刻,慕容疆等人也仅仅只是答应保护他们人身安全,却不敢拥从他们离开紫蒙川,脱离慕容儁的控制。
温放之都好奇这几个蠢货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们这些人无论之前还是之后的表现,都可以说是慕容部内部的不稳定因素,无论何人执掌部族,必然要对他们下手以消除隐患。
换言之一旦慕容儁稳定住内部形势,接下来肯定会对慕容疆等人下手,温放之他们能够保住性命、只是不得自由,但慕容疆等人绝对是前程渺茫。
可是这些家伙,明明已经表现出了内心的不安分,关键时刻却又胆怯无比,实在是难与大谋。对於这几人的愚蠢,温放之等人也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心中不免可惜不能将这一次的际遇利用到极致。
“白虏生此逆乱,实在机会难得,但凡帐下能有千数卒用,也可趁此良时,将辽边重作分割!”
温放之不无遗憾的扼腕叹息,虽然依照他们当下的处境,能够借力除掉慕容皝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但谁又会嫌功劳太大呢?
如今的他,对於辽边局势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深刻的认知,若能将当下这个机会利用到极致,他绝对有信心就此废掉慕容部,使其不可再为中国之患。
刘群听到这话,已经是忍不住笑起来:“小子太贪,慕容万年堂堂辽边霸主已经毁在你谋心之奸,当下这种局面已经不乏妄想,尤不满足?”
温放之闻言后则大笑起来:“若无虎狼之志,又怎么能诱导这些虎狼之贼互噬自肥?河海未靖,又哪敢作自足之想?胡贼猖獗,诚是祸世之患,但若壮心自勉,若无这些贼众引颈待宰,又哪里能彰显出我行台勇壮之英俊不凡?廉颇老矣尚能饭,表叔余烈仍存,还是该勇作贪功啊!”
听到温放之这么说,刘群也颇有几分意动,过往相依为命这段时间,他也多听温放之讲起许多行台勇壮事迹,心中不是没有骚动,意欲捐身其中。可是想到自身不乏尴尬,还是有些颓丧的叹息道:“一把老骨头,未必能入高眼啊。”
“表叔这么说,还是小觑了大将军。大将军之伟岸,天下大势都可从容度量,又怎么会错失你这把老骨头。只怕大将军对你之称量,尚要精准於你这一点自视。”
相熟之后,言谈也随意起来,温放之便笑着打趣道。
刘群闻言后,只是笑笑,并不多说什么,当然心中也难免好奇, 行台那位沈大将军究竟何等样人,竟能让温弘祖这样一个难得的少进贤良对之如此推崇备至?
且不说他们这几人的欣喜或失望,段部段兰的到来绝对又是一桩意外之喜。
此前他们谋算慕容皝,尚要以性命做赌注,手中筹码可谓微不可计,更无从招引这些本就无利不起早的胡虏之众。更何况慕容疆等人虽然痴迷小利而大事糊涂,但也绝对不会帮助他们联络段部世仇。
段兰的到来不独帮助温放之等人彻底的脱困,更带来一个更大的喜讯,那就是行台王师两千战卒已经踏足辽地,正在赶来会师途中。而段兰所以出兵,自然也是接收到这一路王师的指令,这才决定重注投入。
此前不久,温放之还感慨手中乏人可用,得知这一个消息之后,已经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区区一个慕容皝的死,并不能让他释怀於此前屡屡受制於人的苦闷,眼下终於有了信赖可用的力量在手,也终於等到他走上前台,於辽边大干一场,而不仅仅只是背地里耍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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