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经到了初冬时节,南北水道俱都衰竭,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要进入真正的寒冬,届时后勤方面的压力将会更大。入冬之前,前线各方所储备的军资都因此受到影响。储备的不足,将会直接限制到这个冬日王师在河北行动的布置。
最起码入冬之后针对襄国方面的战事,胡润的兖州军已经不可再发挥出原定的战略效果,没有足够的给养支撑他们投入到襄国战场上来。
当然也不可因此就否定胡润的功绩,判定其为失职。毕竟兖州军摆放在这个位置,主要定位就是为了策应中路和东路这两处战场。上白羯军的拔除,保证了东路军的后勤通道不受侵扰,也能让中路谢艾部更加心无旁骛投入到针对襄国的作战。
之所以有遗憾,也是相对而言,眼下的局面只能说是好,却谈不上极好。如果没有上白羯军的阻挠,王师各路齐头并进,能够在冬日之前拿下襄国,於羯国的信都东西两侧形成两个拳头,让羯国在整个冬日都不敢擅作反击,从而锁定更大优势。
眼下襄国还不在王师控制之中,沈牧的东武城大营在这个冬日里便需要承受更大的军事压力,短时间内需要独力承受来自信都的威胁,以至於原本已经收复过半的渤海都不得不放弃一部分占领区,将更多兵力集中於东武城。
而为了保证东武城安稳无失,还需要继续增派力量,胡润麾下的骑兵部伍还需要继续增加,以加强对东路军的策应效果。
总体而言,胡润表现还是合格的,最起码没有将战事拖入真正的寒冬。若不然,沈哲子便需要换将,让谢奕代替胡润出掌右翼兖州军,否则也很难在众目睽睽下偏帮过甚,在胡润明明表现不佳的情况下,还将新增的几万骑兵半数拨其麾下,如今则没有这个问题。
战场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处局部的战场,都不只是一个孤立的存在。比如东路军因为侧翼配合没有达到,不得不将前线卒力退回东武城,但这并不意味着王师在东面战场给羯军造成的压力就有缩减,原因则是辽地方面几个月前的突破。
如果辽地仍然保持着慕容皝为主、继续依附羯国,那么羯国幽州方面压力更小,可以抽调更多卒力南来於渤海等各郡设防。可是现在慕容皝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慕容部本身陷入崩坏,羯国幽州刺史张举便不敢擅离境域,只有石虎之子石斌率部南来。
同样的,温放之等人抢在入冬之前构建起了秦皇岛等据点,王师也能赶在入冬之前沿海路向北输送一批给养,可以保证徐茂的水军沿渤海继续进入章武,而不是受迫於时令撤回青州休养。
如此为了确保沈牧部与徐茂部能够达成呼应,所以东路军的骑兵力量还需要继续增加。而胡润这一次打掉上白羯军,便能确保来自河东的战马并各种资用及时沿广平线路输送到东武城。
所以在看到胡润在战报中所讲述的广宗问题后,沈哲子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而是吩咐胡润尽快将广宗使者送到列人城,包括新立战功的金玄恭一并召回。
列人城距离曲周并不遥远,信令下达的第三天,一行人便抵达了列人城大营。
田举作为广宗乞活的使者,心情并不轻松,曲周方面遭受了胡润的冷漠,又见识到王师各种攻城器械之强大,也意识到他们父子此前所设想一旦谈不和便据城固守的想法有些浅薄。没有了城外野战的牵制,王师想要夷平广宗城也实在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他倒不后悔放弃石闵这个野战助力, 毕竟他们乞活上下不可能为羯国陪葬,只是此前王师在广平境中遭到石闵的压制,让他们不可避免的对王师的实力有所低估,认为自己还有足够的底气可以争取一些优待。
可是现在看来,这种可能实在不大,如今的广宗已经彻底暴露在王师兵锋之下,祸福如何,已经难由他们自己做主。
所以这一路上,田举只能不断的向金玄恭示好,尽管临行之前其父田弗曾经交代,金玄恭其人位卑言轻,不可过分倚重。可问题是除了金玄恭之外,他也接触不到王师其他重要人物,像是那个准备示好的胡润胡厚泽,他在曲周待了几日甚至连面都没有见到过。
得知自己有幸能够南面觐见南国沈大将军,田举心中也是又惊又喜,因是一路都在缠着金玄恭,询问大将军性情喜好如何,希望能够搏於一个好印象。
金玄恭对此虽是烦不胜烦,但也不忍拒绝。他今次能够载誉而归,老实说也要承情於乞活军,若是乞活军当时真的出兵夺回上白,他也难有活命。可是对於田举的问题,且不说他与大将军接触也少,就算是有什么深入了解,也不可能嘴碎到四处宣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