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五十八 后顾无忧(2 / 2)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637 字 13天前

类似劝进声调,早数年前便已经喧嚣尘上,特别是在吴人群体中有着巨大的声浪,只是被沈哲子超强的威望与行台的控制才没有泛滥失控,使得沈哲子还可以从容布置北伐事宜。

取代晋廷、建立属於自己的帝国,这已经是摆在沈哲子面前的一条必由之路。

但之所以冲冲不迈出这一步,从私心而言,沈哲子觉得一旦称帝建制,最起码是意味着对自己阶段性的肯定总结,他并不觉得自己眼下有了这样的资格。北伐尚未竟功,石氏虏廷仍在,贸然称帝,名不副实,这只会让他降到羯主石虎、成汉李氏那种层次,谈不上天下共主。

从公心而言,他作为南国权臣,既然已经僭制登极,如愿以偿,那么是不是该要给追从他的人一个交代?

事权该要如何调整,利益该要如何分配,这都不是在短时间能够拿出定案的事情,而且就算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方案得到各方认可,实施起来必然也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只要有磨合,就会有内耗,说不定就会错过北伐竟功的最佳时机!

如今的他,既不是石虎那种山穷水尽、假借尊号、亟待维稳,又不是骤富乍显、迫切向世道证明自己的成功,尊位於他而言,不是更进一步的契机,只是强揽上身的枷锁。

历史上冉闵与慕容儁之间的对话,倒是颇值得咂摸。一个是享恩噬主的奴仆下才,一个是人面兽心的边远夷狄,或僭或篡,彼此指摘,可称笑谈。

不过沈哲子这一点用心,乡人们未必能理解。旧年江东六郡,已经可以据而称尊,如今天下奄有过半,更是实至名归!甚至对於一些江东老人而言,他们会觉得行台目下过於势亢,摊子铺得太大而让他们江东吴人失去新朝主流的位置,从而掣肘用事。

当然这只是沈哲子此前的忧虑,所以才不愿给予乡人更多的话语权,甚至拒绝就此谈论。而如今吴中乡人们却用事实向他证明了,吴乡豪勇,不惧天下窥夺,无惧人物用尽,也必求鼎成江东!

如果说此前沈哲子是作为吴人的领袖,带领吴人群体於世道奋求,那么这一次乡人的表现,则着实让他感受到背靠强大后盾的那一份踏实。未来的他,无论走到哪一步,三吴乡亲都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

吴人群体意志的觉醒,并不在於他们已经领悟到诸夏天威势不可侮的民族大义,而是那种三吴一体、众志成城的强大信心。

而沈哲子无论是作为吴人的领袖,又或者未来的天下之主,对於手下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都该给予足够的正视与正确的引导,而不该提前预设立场、以结果反掐根源,因噎废食,不敢将吴人这一股势力发挥到极致。

以前的他,自诩天下先知,想要统合南北、矢志北伐,而如今的他则是被乡人上了生动一课。经久不见,乡亲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顾昌倒是不知大将军心中诸多感想,听到大将军不乏自责的语气,便小心翼翼说道:“江东累代灵秀厚积,才得此世勃然奋起,大将军人道领袖,非凡脱俗,欲铸盛功,又岂能待闲。乡人大愿殷望,只恨不能人尽伟才、大助王师,但聚小成大、积跬致远,愿大将军阔步勇进,后顾无忧!”

“若是往年,如此大誉我也只能愧受独领。不过顾君今已北上,我倒要与你共勉互励,不可辱没辜负。”

沈哲子闻言后,便指着顾昌大笑起来。

顾昌听到这话,心情不免更加激动:“大将军奋进於前,卑职踵行於后,愿请军令自警,年内若不能使魏州安然入治,则头悬幡下,以正刑威!”

“哈哈, 若真如此,则河北仕用诸人将俱无颜色。两年罢,后年今日,我将再赴此境,届时是赏是刑,可都要不假旁人了。”

顾昌此番得任波折种种,杜赫早已经如实汇报过来,沈哲子此前敲打算是表示了自己的不悦。乡人踊跃是好,但河北整体复治乃是未来行台或者说新朝最重要的国事,还是不可穷作意气之争,哪怕方向是好的。

乡人们给顾昌摆出那副助阵架势,沈哲子还真不好说什么,说到底还是自家老爹所带起来的这一股江东炫富歪风实在太过咄咄逼人。不过乡人能够踊跃加入到河北的复治建设中,而不再只是困守江东囤聚财货,这也足以令人欣慰。

其实就算没有顾昌此事,沈哲子也打算将三吴乡众大批投用於河北,与之对应的则是河北人家将会大批南遣,以继续推动维持江南更加偏远如交广地域的持续开发。

如降将张坦在卸任魏郡太守之后,沈哲子与之几番约谈,已经基本确定其人将会出任湘州刺史,在河北事了后加入对蜀中成汉的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