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豺没有采纳张宝的妙计,几名将领都难免失望,但也不敢再作强求。他们此刻的确是满怀懊恼,此前贪於张豺所许诺的名位诱惑才引众入城为之壮势,可是眼见到城外那些豪强趁着城中混乱而哄散一空、再得自由,而他们却要坐困这全无希望的愁城,衣食都将难以维持,更要时刻担心晋军大部围城。
四方勤王?这也不过只是一个笑话罢了,就连近在咫尺的扶柳城羯军都全无要向信都靠拢的迹象,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勤王援军会傻傻跑来信都!
打发了城防诸将后,张豺便在亲兵们簇拥下离开城墙范围,直往护国寺方向而去。沿途所见不乏国中权贵指使家奴所架设的路障、巷防,如今整个信都城早被此类乱七八糟的简陋防事划分成大大小小的区域,甚至就连中使宣诏都难畅行城中。
护国寺的防事又经过一番加强,已经成了信都城内一处独立坚堡。此前那一场事变发生后,各方对究竟将主上石虎软禁何处冲冲都不能达成共识,索性便就直接留在了护国寺,包括皇后刘氏并监国太子石世也都在此中。
至於对外公布的主上归苑,不过只是为了防备城中一部分羯国权贵狗急跳墙、争夺主上而故布疑阵罢了。
眼下的禁苑中,只有那个已经被架空的魏王石苞留守,而石苞对此安排也是分外满意,整个禁苑完全由他作主,更让他有种把持国务枢密的满足感,更不要说苑中珍器、美人所带来的享乐。
作为羯国目下中枢所在,张豺索性也以护国寺为家,家人老小俱都迁居此中,并由他的长子张苌率领门下最精锐嫡系的部曲负责防卫。
返回护国寺后,张苌便匆忙赶来汇报张豺离开这段时间内中所发生的事情,包括主上石虎餐食如何、刘后又召何人入见以及几人出入西殿。虽然事无巨细,但却也详略得当,对於这个稳重兼做事颇有章法的长子,张豺也是非常满意。
其实闲来张豺也忍不住在想,此前堂弟张离死在石斌手中也并非全是坏事。此前由於张豺被主上石虎限制在禁苑中,使得一些家门事务都要委托张离去处理,张离死后,虽然确是痛失臂膀,但在一定程度上让张氏隐隐有些分离的家门势力再次凝聚起来。
这么想或是有些凉薄,但张豺此前已经隐隐感觉到随着手中权柄越大,张离对他也不如往年那样恭顺。
如此纷乱时节,任何一点差错都能带来万劫不复的灭顶之灾,相比起张离这个羽翼渐丰的堂弟,无疑儿子们要更加可信一些。毕竟,张豺奋斗这大半生,还不是为了这些子孙后嗣?
“祖青今日有何异常举止?”
听完张苌的汇报之后,张豺略作沉吟后便又发问道。外间看来,祖青乃是他的婿子,且力助他发动廷变幽禁主上,肯定是他嫡系肱骨。张豺也乐得让人保持这种错觉,只是私下里对祖青的警惕却丝毫都不松懈。
特别在护国寺事发前后,张豺能够明显感觉到祖青恭顺外表下所涌动的那种强烈异志。而也正是因为祖青强硬的拒不交出受其控制的石虎,这才让张豺不得不做出更多让步与妥协,甚至此前意图以册封太子引诱张举入城的尝试,张豺都怀疑可能是被祖青暗中破坏。
“妹婿并无异常,仍是固守东台。”
虽然心知父亲对祖青的警惕,但哪怕在人后,张苌也并不过多流露对祖青的敌意,这也是他性格稳重的体现之一。
张豺闻言后,眸子更是幽冷,东台便是羯主石虎眼下被幽禁的地点,祖青一直把持此处,不许旁人接手,甚至就连张豺在护国寺事变后都没能见上石虎一面,这也是张豺对他不满的原因之一。
“稍后你派人将九娘子接回舍中,我有事要问一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