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军夜中突然发生的骚乱,追本溯源,主要还是因为张苌突然下令封锁护国寺。
作为目下信都城中自成一体的核心所在,护国寺防卫级别本就极高。若非祖青这种深知护国寺防卫底细的高级将领,寻常人想要私下里出入其中简直难如登天。
最要命的是,张苌需要对付的恰恰正是祖青。这个狗胆包天、狼子野心的竖子,居然都能在张苌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西殿如此重要所在,护国寺那所谓的防守严密,在其眼中不过四处漏风的簸箩而已,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出逃离,简直就再简单不过。
陡逢剧变,张苌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要将祖青彻底捂死在护国寺中,虽然这可能已经微乎其微,但关乎到传国玉玺这种国之重器的得失,哪怕还有一丁点可能,张苌自然都不会放弃。
随其一声令下,护国寺内外通道顿时断绝,彻底成为一座强兵驻守的孤岛。而如今的护国寺中,又增添许多权贵住客,他们本就不满於张豺的挟君弄权,只是迫於晋军兵势威胁而不得不选择合作,协力守城。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完全相信了张氏父子而无有防备,张苌突然下令封禁护国寺出入通道,这无疑是给本就脆弱的合作关系以重重一击。
寺内居住的那些权贵们自不甘於被张氏父子困於此中以兼并吞没他们参与守城的部曲,由此产生强烈的抵触乃至於冲击禁防。
张苌心忧传国玺得失,仓促下令也根本来不及再作仔细叮嘱,那些受命奔赴各个通道的张氏心腹家将们只是谨记违禁者杀无赦,对於那些敢於用强冲击禁防的权贵家众自然痛下杀手。
见了血,死了人,事态自然就变得严重起来。如果说此前还是因为沟通不畅而产生的误会,那么现在便可以确定张氏父子是心怀不轨,要对这些羯国权贵一网打尽!
这些人自然不甘於束手待毙,一方面组织人力强行冲击禁防,告令参与城防的部曲私兵迅速向此回防救援他们,另一方面则组织寺中的人手,直向张氏家眷居舍冲杀而去!
张苌无法接受传国玉玺被祖青窃夺的事实,方寸大乱之下又忽略了信都目下脆弱的人情态势,根本就不容许他如此大张旗鼓的封禁护国寺以搜索失物。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厮杀冲突早已经彻底爆发开来。
眼见事态已经不可挽回,张苌更加不敢收回前令,一方面下令继续加固禁防,另一方面则派人前往通告城头督战的父亲张豺。只是他也不敢明告传国玺失窃的事情,只说祖青出走作乱,希望张豺能够尽快归此主持局面。
变数陡生,许多累积的隐患突然一起爆发出来,张苌已是焦头烂额。更要命的是傍晚时分城防刚刚抽调走几千禁卫,这使得张苌手中力量更加不足应对此刻护国寺的混乱。
为了能够快速将局势控制起来,张苌只能将寺中还在其家控制的力量尽数调动起来,稳固禁防,回守家眷,同时还要保护眼下身在西殿的自己,甚至就连东台驻守禁卫都被调离。纷乱之中,早已经顾不上再去搜查祖青的踪迹。
除了张氏势力之外,护国寺内还有一股可观力量,那就是驻守西殿内后的匈奴将领呼延盛。张苌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作,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呼延盛自然不能淡定,忙不迭派人前往前殿斥问张苌究竟意欲何为!
传国玺失窃这等大事,张苌甚至不敢如实汇报给他的父亲张豺,担心其父恼怒之下会将他放弃以平息众怨。呼延盛的斥问,张苌自然更加不会据实以告。
夫妻之间若不能情至意达,尚要暗怨丛生,更不要说这本就脆弱无比的政治联盟。张苌拒不回应,在呼延盛看来便是倨傲至极、心志叵测,特别随着寺中骚乱急剧扩散,呼延盛耐心更是快速的消磨殆尽,不愿再求全求忍。
於是呼延盛便下令保护着刘后并太子石世,准备离开护国寺,转移到禁苑之中,以避免再与张氏共存一地、与虎谋皮的凶险。
然而呼延盛这一决定举动,更是直接突破了张苌的底线。他奉父命留守护国寺,先是传国玺意外失窃,若连刘后并太子都一并脱离其家控制,他甚至已经不敢想象当其父归来时将会是如何的震怒。
一方强要离开,另一方则绝不同意,双方各拥一批悍卒,又根本不能得於有效沟通,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毫无意外的展开火并!
张苌与呼延盛於西殿中直接动武火拚,城头上的张豺同样不得安生。
午后亲自督战指挥夺回被晋军攻破的瓮城,张豺已经颇耗心力,随着一批护国寺中新的兵众抽调到城防上,张豺甚至已经没有精力再布置城防的修复,诸事吩咐次子张宝并其他亲信家人,他则返回城内营中小作休息,同时思忖来日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