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内,程芸珠把荷包里的银票都拿了出来,她想既然用都用了,又何必寻死腻活的……,那真是和舒瑾楠说的一样了,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里面一共还剩下四张一百两的银票,总共四百两,这银子节约点,倒是能维持家里三四年的嚼用了,这么一想,程芸珠又觉得心里不是那么难受了,反正早晚……,自己肯定会把银子还给他。
贺氏每日里朝着屋外眺望,似乎在等着那个卖猪肉的把剩下的银子送回来,好向程芸珠和程瀚池印证,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但是……,过了五日,都没有消息,贺氏的眼神慢慢地暗淡了下来。
半月之后的这一天下午,程芸珠在院子里正缝着给程瀚池做的直裰,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余叔晃晃悠悠的去开了门,嘴里还没问,你找谁……,就听到了一个粗声粗气的说话声。「我叫余顺,这是我闺女余春草,我找你们家的夫人。」
程芸珠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他手里拽着一个不过是一二岁的小姑娘。
「你找我娘什么事?她正午睡呢。」
余顺仔细的打量了眼眼前的女子,只觉得跟几天前买肉的妇人很是相像,二话不说便是扑通跪了下来,随即对一旁的余春草说道,「还不给恩人跪下磕头。」
余春草听了,马上跪了下来就砰砰的磕头,那额头抵着地面,发出响亮的声响,不过一会儿就磕出血痕来,直看的程芸珠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扶着余春草,「你快起来,这是干什么。」
「程小姐,实不相瞒,我是东街头卖猪肉的,那天看到程夫人来买肉,便是诓了她八两银子买了两斤,后来见她拿出银票来又起了贪心,就说改日还她,昧着良心把银子都吞了。」余顺不肯起来,一直跪着说道。
「既然骗都骗了,又何必寻上门来?你可知道,我可以把告到衙门去。」程芸珠不解的问道。
余春早在一旁听了这话,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程小姐,我爹也是没办法,我娘病的快不行了,没钱买药……,求你不要把他送到官府去。」
余春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顺一个巴掌拍倒在地上,「哭什么哭?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余顺说道这里停顿了下,转过头对着程芸珠说道,「程小姐,我婆娘的病没治好,大前天就去了,但是银子却都花完了,我没银子还你,您就把我送到官府去,我不在了,这丫头也没得饭吃,您就留着当丫鬟用,只当是还银子的钱。」
程芸珠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余春草抱着余顺的手臂哭了起来「爹,女儿不要和你分开,你让程小姐也把我关到大牢里去吧,女儿就是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余顺眼睛通红,手上青筋暴起,又一个巴掌朝着余春草打去,只打的余春草嘴角出血,显然下手不轻,余顺眼里闪过心疼的神色,嘴里却是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死丫头,你当大牢是那么好呆的!不死也半条命了。」
「爹……」余春草抆了抆嘴角的血痕,死命的抱着余顺的手不放开,「爹,女儿就是死也要跟你在一起,你打死我也要这么说。」
「芸珠,他们也是好可怜,这件事就算了吧?」程芸珠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贺氏的话,原来这院子里吵闹,让浅眠的贺氏醒了过来。
「夫人,余顺这里谢过夫人了,可是这事须得公事公办,我余顺一人做事一人当,您的恩情只要我活着,以后定当涌泉相报。」余顺看到贺氏,便是红着眼睛,重重的磕了头,随即对程芸珠说道,「程小姐,你现在就把我送到官衙里去吧。」
贺氏最是心软的,看了磕头磕的满脸灰尘的余春红,又看了眼一脸坚决的余顺,忍不住心里难过,忙上前搀扶着说道,「不用这样,还不起就不要还了。」
「程夫人,您这是瞧不起我余顺吗?我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真的不用还了。」贺氏拿出手帕来,仔细的抆着余春草脸上的泥土,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道。
「行了,你们也是有难处,我们家又不是一定要把你送官查办……,这样,你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就给我打一个借条,等你以后有银子了就慢慢还就是。」程芸珠见场面越来越乱,赶忙快刀斩乱麻的说道。
「芸珠,我们还是不收这银子了吧?」贺氏有些犹豫的说道。
「程夫人,您当我余顺是一个骗子?」
「爹,你把我卖了还债吧?」
程芸珠听的一个头二个大,厉声说道,「你们都给我闭嘴,你叫余顺是吧,你们跟我进厅堂去。」
之后的事情也算是出人意料之外,余顺这人原本是顺天府的一个衙役,倒确实是见过程芸珠的父亲,后来他得罪了一个贵人,便是被赶出了顺天府,伺候干脆开始卖起猪肉来,日子虽过的艰辛,倒也和睦,只是前年开始余顺的娘子得了胃疾,从开始的吃不下饭到后来的吐血,虽然用了很多药,最后终是没有救回来走了。
在程芸珠的坚持下,余顺不再坚持让程芸珠把自己送到大牢,只是却死活不肯写借条,倒是自己写了两张卖身契画押递给程芸珠,说以后就是程家人了,程芸珠很是无奈,家里再加两口人真是有点住不下,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余粮可以养活,可是余顺却很果决,见程芸珠不答应,硬是站在门口不走,贺氏又可怜兮兮的替他们求情,无奈之中,她把父女两个安排在了倒坐房的一个小间里,如此,家里倒是多了一对父女。